二
二
赵家的追悼会办得低调。 但京圈内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来了。 悼念厅内肃穆庄严,安静到一枚硬币掉落的声响都格外突兀。 众人皆是一袭黑衣,手持白色菊花来来往往,最中间无声躺着的,便是裴雨最爱的老头。 裴雨静静坐在第一排,模样清冷,薄如蝉翼的后背挺直僵硬,右手手臂上挂上了黑布,身旁的赵母轻抚了下她的后背,她勉强勾起嘴角,向赵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下一秒,她的胃中却翻涌起来,她腾得一下站起来,往门外跑去,赵母试图跟上去,却被裴雨阻拦。 她半跪在洗手间的地砖上,难受得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她抬手一摸,摸到了晶莹的水液。 裴雨感到奇怪,她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自己太饿了吧,饿得难受到极致,才流泪。 从昨天她接到赵母的电话起,便吃不下任何食物,所以哭也是正常的吧。 不是因为爷爷的去世,更不是因为悼念厅里那许久未见的故人。 爷爷说过,要她开心、幸福的活一辈子。 她绝不会在爷爷面前哭,她要让爷爷放心的离开。 裴雨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清水漱口,抬眼时看见了镜中苍白的面庞。 她懒得再看,也不想再看,走出了洗手间。 在拐角,裴雨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抬手就要摸她的眼,裴雨偏头躲过,指尖僵愣在空中。 “贺呈。” 裴雨轻声喊他,可贺呈不敢应。 她分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贺呈却觉得两人相隔万里,女人眸底的疏远与陌生,如同细细密密的针,挑动刺痛他的每根神经。 他眸色沉郁,声色喑哑,“裴雨,不要哭。” 裴雨这二十多年来骗过很多人,唯独骗不过贺呈。 她可以解释眼尾的红,是生理性作呕而惹起,可贺呈知道,她只是太难过了,所以才会找借口,不叫任何人担心。 裴雨有一瞬的怔然,两人的重逢在梦中上演过无数次,她以为自己对贺呈已经足够绝望,绝望到再见贺呈时便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可当贺呈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对她说,不要哭时,却已然溃不成军。 贺呈变了很多,年少的心高气傲早在岁月的蹉跎下褪得一干二净,裴雨感到陌生,看不透他眸底意味不明的渴求。 她的眼眶渐起水意,看着贺呈,她却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远到再也看不见贺呈。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心痛。 “我该回去了。” 裴雨从贺呈身侧走过,刮起一阵风,风中裹挟着独属于裴雨的气息,让贺呈陡生眷恋与不舍。 他不想让裴雨就这样轻易从他身边离开。 那些叫嚣已久的思念爆发得剧烈,他强硬地拉住裴雨,将她抵在墙上,发出钝钝闷响。 狂热粗乱的气息落在裴雨的唇瓣和脖间,贺呈的动作扯乱了裴雨的衣领,她无力的反抗,试图推开男人的胸膛,却纹丝未动。 裴雨终于哭出了声,那些眼泪,是晶莹剔透的痛与恨,从眼眶滚滚溢出。 无人知晓,她此刻死寂的心底荒芜到生不出一株绿植。 泪水倏然滴落在贺呈的脸上,明明冷得要命,却guntang得让贺呈也红了眼眶。 他茫然的悔恨,牙关紧绷。 他究竟在做什么? 指节触上女人的脸,慌乱得将裴雨的泪水拭尽,“对不起,裴雨,对不起······” 裴雨抬手,狠戾得扇了贺呈一巴掌,在凝滞的空气中发出破空的响声,这一巴掌耗尽了裴雨所有的力气。 男人被打偏了头,却不敢再看她,他害怕那些悔恨和不舍被人察觉,更害怕看见裴雨的厌恶他的神色。 他的声音卑微到低得不能再低。 “裴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贺呈曾无数次向上天祈祷。 裴雨一定,一定要过得比他好。 裴雨轻笑,“没有你,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所以,贺呈,这辈子我们还是别再见了。” 话毕,裴雨推开他,转身离开。 那股窒息感再次涌上贺呈的心头。 唇瓣上的热意散去直至彻底冰凉,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散去,他想伸手阻拦,又无能为力。 贺呈看向裴雨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想,裴雨是个骗子。 她明明就过得不好,连背脊都瘦得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