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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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三年。 裴雨在加拿大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电话的那头,母亲说,爷爷去世了。 短短五个字,裴雨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么硬朗的一个老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不是说好了,要等她回去吗。 说话不算话。 她的嘴唇阖动几下,试图发出点声音,喉咙却跟生了锈似的,说不出任何话。 电话被挂断,裴雨脑海一片空白,慌乱得打开衣柜,一股脑把所有衣服塞进行李箱,也不分什么春夏秋冬。 她只想快点,再快点。 行李箱塞了太多的东西,侧旁的铁扣怎么都扣不上,她整个人跪在行李箱上,用力地推,关,推,关,可怎么也关不上。 裴雨的眼眶红了,她重重得一拳砸在行李箱的铝框边,手背擦出红痕,却还是没关上。 泪水猝不及防的滑落,落在地板上,她整个人都卸了力,巨大的悲伤席卷了她的身心。 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泪水。 孤寂的背影跪在空旷的房间里,她的身旁没有任何人,独自在八十平的公寓里嚎啕大哭。 裴雨出现在机场时,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拿,一如她当初只身飞往加拿大的模样。 她买了最快的一班航班,飞往北京,去告别她少年时最疼爱她的老头。 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每分每秒都难捱,裴雨没再哭,一滴泪都没流,只是愣愣地看向窗外,那漫漫云际。 她想过很多次,再次回到北京,回到那个承载她无数爱与恨记忆的大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却从未想到,竟是去作最后的告别。 / 大洋彼岸,夜色如墨。 贺呈接到了来自他未婚妻尹月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平静如死水,“贺呈,赵老去世了,你要去看看吗?” 话毕,在尹月看不到的地方,贺呈的眼尾倏然垂了下来,沉寂的眼底混着看不清摸不透的悲伤翻涌。 他少有的失了神,没有立即回答。 “贺呈?”尹月见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又轻轻唤了那人的姓名。 贺呈顿了几秒,终于开口,“去看看吧。” 电话挂断,夜晚的枝头挂着轮弯月,乌云密布的天空遮挡住月光,再看不清任何,只余漆黑的夜空。 贺呈坐在朱漆的桌椅前,左手边还放着一摞格式规整的文件,他又想起了裴雨。这些年,他时常会想起裴雨。深夜未眠时,他会与月亮遥遥相望,想她此时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瓢泼大雨时,他会在瑟瑟雨幕中想她出门有没有带伞,如果她没带伞该怎么办,会被淋湿感冒吗,她会照顾好自己吗。 只是这次格外不同。 她会哭吗,应该会吧,应该也会特别难过。 贺呈想。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紧紧掐住,窒息感扑面而来,胸口的郁气缠缠绕绕一团乱麻,怎么都散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