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约定
“江尤寒,我给你的坠子呢?”容衣在她推门进来的第一眼就发现了。 江尤寒面不改色:“弄丢了。” “丢了!那里面可是有你的魂片!上次那件事你差点……差点……我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戴在身上能温养你的剑体,结果才一天就不见了!” 她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背对着江尤寒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屋里还是没动静,她心想江尤寒怎么还不过来哄她,世上就没有这么冷心绝情的人。 容衣正要按捺不住转头,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透白的簪子,发簪做工精巧,尾部是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芙蓉色浓,垂下几条细长的青玉,互相碰撞叮叮当当,像神女的眼泪。 江尤寒道:“别生气了。” 她连哄人的话也是干巴巴的,容衣冷哼,撇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仰起头命令:“给我戴上。” 身后的人轻轻挽起青丝,很快就盘好一个漂亮的发髻,容衣透过铜镜注视江尤寒的脸,双腿摇摇晃晃,她撑着凳子好奇:“也不知道谁能让你笑一笑。” 江尤寒静默不语。 容衣自言自语惯了,继续道:“虽然我不心疼损失的修为,但是给他们施粥治标不治本,降雨解旱是乖龙的职责,它可能又跑去哪儿躲着了,江尤寒,你帮我去看看吧,我不能离天太近,不然雷会把我也劈了。” 江尤寒点头,她给容衣披上一件外袍:“我会尽早回来,人性本恶,你要小心。” “哈哈,我是魔族,他们得害怕我才是。” 乖龙的形迹很好找寻,凌厉的剑光袭来时它还在云里呼呼大睡,被轰地一声击飞数百丈,它勃然大怒,睁眼对上江尤寒冷若冰霜的脸。 “……” 本性乖僻嚣张的神兽瞬间夺路而逃,一边破口大骂:“本君小憩会儿罢了,天道都管不着,凡人各有命数,渴死饿死病死老死总归都活不久,与本君有什么干系!” 江尤寒懒得和它争论,低喝:“镇!” 十把剑气齐齐落下,轰然砸在乖龙背上,它喷出血箭,四肢呈诡异的扭曲状,目光阴狠:“你这把破剑别以为本君是真的怕你了!” 它咆哮:“雷来!” 天空骤然聚拢浓云,黑的滴墨,狂风呼啸,雷霆在其中翻滚发出炸裂巨响。 江尤寒抬手:“雷起。” 她是先天剑灵,生来便能运行五行之力,天幕一分为二,像是被活活劈开,金色的闪电唰地落在双方身上,她的面容忽明忽暗,雷蛇顺着指尖游走,在掌心旋转膨胀,被狂风卷入的落叶在接触到光球的刹那灰飞烟灭。 双方同时朝对面攻去,山林尖啸,大地震颤,万丈光芒斩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山头拦腰折断,江尤寒抬臂挡住它的獠牙。 咔—— 发出金属撞击般牙酸的响声,她的身躯是最坚硬锋利的兵器,一条呼风唤雨的龙,还奈何不了她。 撕拉! 鲜血飞溅,她硬生生剜去一块黑得发亮的护心鳞,在乖龙痛苦愤怒的吼叫中跃上它头顶,四方雷霆灌入,威压恐怖的剑意直指眉心,如果它还不听话,这一掌足够令它灰飞烟灭。 “我输了我认输!别杀我!” 乖龙连连求饶,它被打伤了只眼睛,最宝贝的东西也被抢走,血似泉涌,别提多凄惨。 江尤寒在收手前还割了它左边的龙角,气得它喷了好几口黑烟,崩溃大哭:“那是我五百年的修为啊!” “龙筋也是炼器的好材料。”她淡淡道。 乖龙闭上嘴一脸憋屈地朝东边飞去。 历经半年大旱,这片干涸的土地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响起惊雷,哗,下雨了,好大好大的雨,甘霖浸入田野,洒向人间,在无数人的欢呼喊叫中洗去笼罩在心头的尘埃。 解决掉附近徘徊的人,江尤寒处理完尸体,推开破庙的门。 外面看着摇摇欲坠的屋子里面大不相同,江尤寒低头看见滚到脚边的东西,那是海珠和宝石,质地细腻光滑,每颗都价值连城,却胡乱堆在一边,温暖的火光在半空静静照耀,感受到她的气息,慢慢朝她飘来。 背对着她的人毫无所知,正窝在狐裘里翻小册子,被里面的内容逗得咯咯笑,时不时咬两口馒头吃。 直到阴影遮住他的视线,他茫然抬头,被江尤寒吓了一大跳:“啊!” 等看清她的脸后立马扑到她身上,像小狗一样又闻又蹭,惊喜道:“恩人,你来……来……来看我了!” 他瘦不啷当的,穿着件薄薄的里衣,腰带也没系,胸口大敞,一条桃花玉坠挂在脖子上荡来荡去。 江尤寒拿出还沾着血的护心鳞放在他心脏上方,魔气嗅到味道冒出几缕黑雾将其包裹吞噬,她拢好他的衣领,问:“在看什么?” 小傻子歪着头思索:“在……好像是……是……” “说话不许结巴。”她命令道。 “好吧。”怀里的人委屈巴巴地答应了,努力组织语言,“看,两个人,打架,打哭了,在床上和亭子里。” 他捡起地上的书递给她,江尤寒翻了两页就直接丢进火里烧了。 “我没看完!我,花钱买的!” 江尤寒按住他挣扎的手,冷声道:“不许买这种东西,也不许吃馒头,再有下次我以后都不会来找你。” 小傻子呆住了,他猛地摇头:“不买……不……不要了,要你,只要你……恩人……错了……我错了,找小疏玩。” 显然江尤寒比小人书重要一万倍。 她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份糕点,油纸包着还是热乎的,她说:“张嘴。” 小傻子很笨,吃东西还会咬到她的手指,他的虎牙尖尖的,有些微弱的疼痛,江尤寒垂下眼看他乱动的舌头,点心只有几块很快就吃光了,他舔舔嘴边的残渣,凑过去飞快啄了下她的唇,然后一本正经点头:“好吃。” 江尤寒顿了顿,她没说什么,只是将狐裘披在他肩上,他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但是又舍不得睡觉,靠着她的胸膛给她编小辫子。 “能带我,走吗?我一个人,很无聊,外面他们欺负我,只有恩人,对我……对我好。”他仰起头问。 江尤寒沉默,火光下她的轮廓十分鲜明,像是尊淡雅莹净的瓷器,摸上去凉到心底,她没有推开他的手,缓缓道:“下次我再来见你。” “下次?”他追问,“是多久……明天?后天?还是……是……不要走,我害怕,我不知道,要好久好久。” 他神情焦急而迫切,竟然想要去解她的衣裳。 江尤寒眉头一皱:“做什么?” “做……画里,脱衣服,这样那样。”他语气天真,黑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的,“要我……弄进来,把肚子装满,有了宝宝,会留下吗?” “你才多少岁。”江尤寒挡住他,眸色深沉,“对谁都这样?” 小傻子勾住她的脖子,衣衫滑落,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两点红樱若隐若现,让人想要伸手把玩,他闻言思索:“十……十五!下个月十八,十七?忘了,你,恩人才能碰……亲亲,抱抱,喜欢你。” 他连自己多少岁都不记得,更不懂床笫之欢的意义,单纯觉得怀孕后江尤寒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画册里都是身形高大的那一方把另一人压在下面,江尤寒一只手就能把他提溜起来,比他厉害多了,她来出力,他还可以躺着休息。 江尤寒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摸了摸他左手的指骨和腕骨,也许是受魔气的影响,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不过这张漂亮的脸上还残存着几分稚气和幼态,个头也矮,大概还没成年。 她的本体是把陨星打造的剑,天火淬炼玄冰锻铸,修为接近大乘圆满,如果双修势必会与对方真元交融,哪怕这个小傻子体质特殊也承受不住。 想通这点时她已经离他很近,小傻子以为她要吻他,期待地闭上眼睛。 江尤寒细细打量他的每一寸骨骼和肌理,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这个人过于关注,也许是从那个吻开始,又或许是更早,他匍匐在她脚下,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时的眼神。 等了半天她都没反应,小傻子眯起一条缝偷看,心中疑惑,张开嘴刚想问问,被按住后脑猛地带进她怀里,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 他也不害羞,呜呜两声后主动迎她进来,他的舌头很软,被缠着搅得啧啧作响,止不住的涎水从唇边流下,打湿了衣襟,沉香的气息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裹挟,他紧紧抱着江尤寒,心脏跳得一声比一声剧烈。 从他有记忆那天起,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是冷的,捡到的残羹剩饭是冷的,盖的草席是冷的,泼在身上的水也是冷的,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傻子、蠢猪、有病,脏,还有人把他拉进巷子里做弄不懂的事情,虽然那些人在碰到他之前就莫名其妙死掉了,但他还是很害怕,总是躲在破庙里偷偷哭。 直到他遇到了这个人,喂他吃饭,给他穿新衣服,还送了他一件会吐钱和小珠子的礼物。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别留下我一个人,他想。 江尤寒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上摩挲,他在她掌心颤抖,指尖滑过,没入宽松的裤腰中,他突然蜷缩起身子,眼尾染上潋滟的绯色,无助地蹬着双腿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嗯……” 汹涌的快感令他昏昏沉沉,泪水大颗大颗往外冒,上半身的衣服敞开皱成一团,露出里面娇嫩鲜美的皮rou,江尤寒低头,在那片洁白的胸膛上烙下独属于她的印迹。 怀里的人神志不清地望着破庙屋顶低喘,被贴心伺候的前端越来越硬,他没有经验,很快就xiele身,江尤寒亲了亲他的小腹,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前停手。 温泉里的水温正合适,他光溜溜地靠着她,任由江尤寒帮他洗去腿间的污浊,弄干净后她教他写两人的名字,他真的很笨,江尤寒在他的手心上写了几十遍才勉强学会,也可能是因为他光顾着看她的脸去了。 摇曳的火光下,他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捏紧拳头和她十指相扣,一字一顿:“我是你的。” 可惜作为一把剑,是不会为任何人心软的。 她在第二日离开时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回来看他,毕竟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能随便收到储物袋的东西,带上他相当于带上个麻烦。 小傻子呆呆坐在地上,他不明白江尤寒为什么不愿意带着他一起走,想要大哭大闹缠着她留下,又怕她觉得烦了真的不回来了,努力做出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等到江尤寒走后捏着玉坠吧嗒吧嗒掉眼泪。 “一个月……是……是多久啊?” 江尤寒踏入客栈的刹那身体紧绷,四周静得不寻常,凉风夹杂着夜雨拂面,阴冷潮湿,令人透不过气,她一步步走近容衣所在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和里面那人同时出手。 嘭! 真气相撞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整座客栈震得粉碎,两人暴露在磅礴的大雨中,半刻停顿都没有,脚尖一点朝对方面门攻去。 江尤寒没有拿武器,因为她就是剑,剑就是她,无数剑气从她身后激射,将天空照得透亮,她踩着其中一把迅速逼近下方的黑衣男子,掌心的光球在眨眼间膨胀到半身高,神威浩荡,谁也不能保证能完好无损地接下这一击。 男子脸色一变。 “别打了!江尤寒!” 容衣从远处跑来,见到这幕失声大喊。 呼—— 光球在接触到男子的前一秒骤然寂灭,江尤寒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挥手将剑影收回体内,周遭破碎的空间也在容衣赶到前恢复如初。 她对法力的运用显然已经到达至臻的程度,天上地下没有谁奈何得了她,竟然还会听从旁人的指令。 男子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容衣急匆匆跑过来,先是拉着她的手仔细检查,又转头问黑衣男子:“燕公子,你没事吧?” 黑衣男子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勉强笑道:“无事。” 容衣这才想起应该介绍一下,对江尤寒道:“燕公子是我在施粥的时候遇见的,你不在,总是有人捣乱,他帮了我很大忙。” 见江尤寒态度冷淡,黑衣男子主动朝她示好:“在下燕丛云,路经此地,打扰了。” 两人才交过手,都明白对方不是善茬,至于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江尤寒不想多问,人是容衣带回来的,就交给她自己处理。 客栈是住不了了,还好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容衣望着黑沉沉的天:“这场雨过后旱灾就会得到改善,不用留在这里了,这次我们是偷偷出来的,我怕爹娘担心,等回一趟魔域再去南方看看吧。” 江尤寒不置可否,想着来回最多几日,不会让那个小傻子等太久的。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容衣一回去就被关了三年禁闭,在这三年里,天河水倒灌人间,山海崩塌生灵涂炭,堕仙为了重返上界用凡人的血rou硬生生铸了一条天梯,魔域也被波及,趁着守卫松懈她带着容衣跑了出来。 然而物是人非,她早就找不到那座破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