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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甚为安静,伽罗和杜鸿嘉一坐一立,怕搅扰到谭氏,说话也轻声细气。 谭氏紧闭双眼,默默挑了一篇佛经诵读起来。 她最初装晕,只是想逃出昭文殿,并不想吓唬伽罗。被抬着回南熏殿的路上,甚至都已经打算好了,等谢珩的人一走就立刻醒过来。谁知道杜鸿嘉总是赖着不走,她虽对杜鸿嘉有好感,毕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只好闭目养神。 后来听伽罗和杜鸿嘉的谈话,另一个念头却突然冒了出来。 这样的巧合,或许,也是摸摸底细的好机会。 * 伽罗在谭氏身边坐了整个后晌。 因侍医说外祖母身体无妨,杜鸿嘉又开解了半天,加之外祖母躺了一阵后脸色渐渐复原,她心中的担忧便也淡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个疙瘩,于是坐在那里,只管出神。 晚饭用得没什么滋味。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谢珩竟然来了。 他最初召韩荀过去,只是想用政事来抛开火气,谁知越议越深,将京城到地方的情形梳理了一遍,因对徐坚布局收网的日子渐近,不免要商量详细。其侍医来报,说谭氏无事,遂放了心,说起旁的事情。 这场议事,直持续到黄昏,跟韩荀一道用过晚饭才罢。 待得韩荀离去,谢珩又看了几份公文,出了昭文殿,才见杜鸿嘉还笔直站在门口。 白日那股火气霎时又窜了回来,谢珩纵然器重赏识杜鸿嘉,却也容不得下属僭越冒犯。 于是他沉着脸,理都没理杜鸿嘉,任凭他在那里站着,踱步往南熏殿来。 ——杜鸿嘉不是火气大,身体好吗?正好吹一夜冷风,锻炼下筋骨,好教他静下心仔细想想过失。 谢珩自认为惩罚得有理有据,离了昭文殿便将那事抛在脑后。 只是渐近南熏殿,他心里竟然有了些迟疑,甚至忐忑。 谢珩无比惊讶的现,他竟然还会有忐忑的时候! 白日里那件事不明不白,杜鸿嘉误会是他逼迫之下让谭氏昏倒在地,那么伽罗呢?她会怎样认为?她一向肯听杜鸿嘉的话,会不会信了杜鸿嘉的一面之词?还是说,这半年的相处之后,她会相信他的为人,另有判断? 谢珩着实没把握。 但他绝不是退缩的人,虽然脚步比平常慢了点,好歹走到了南熏殿外。 甬道两侧和廊下都掌了灯,只有一位嬷嬷带着两位侍女,因怕天阴下雨,正往廊下搬花盆。见了谢珩,三人连忙跪地,齐声问安。 谢珩脚步稍驻,道:“傅姑娘呢?” “傅姑娘用了晚饭,正在次间坐着。”嬷嬷回答。 谢珩没再逗留,往廊下走去。风灯摇曳,月初夜色昏暗,加之天阴,别处都是黑睽睽的,愈衬得廊下明亮安静。 他还没走两步,屋内伽罗听见动静走出来,快步到了阶下。 她以许久未用过的跪地姿势行礼,恭恭敬敬的道:“拜见太子殿下。” 这礼数足以表露态度——伽罗在为谭氏的事生气,恐怕是听信了杜鸿嘉的话。 谢珩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俯身一把就将她拽起来,“做什么!” 伽罗垂不语,灯笼映照之下,只能看到她眼睫低垂,双唇紧抿,神情莫辨。 两个人各自不语,伽罗只管低头盯着脚尖,并没有质问或者责怪的意思,依旧温顺恭敬——那份恭敬,便是她心中的怨怪和疏离。谢珩呢,白日才被杜鸿嘉无端指责,对上伽罗这冷淡恭敬的态度,胸口被堵,说不出解释的话来,也只管低头看她。 仿佛对峙。 院里的嬷嬷侍女识趣,当即关上院门,悄无声息的退出。 屋内,“昏迷”了一整天的谭氏却徐徐睁开眼睛。强行睡了几个时辰,纵然她常年念佛心静,眼皮也酸得厉害。她眨了眨眼睛,瞧见岚姑正趴在窗边瞧外头情形,屋里又没有旁人,便低声道:“岚姑。” 叫了两遍,岚姑才听见动静,回头见她醒了,喜形于色。 谭氏很及时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叫她近前,吩咐道:“不要声张,你开个窗缝,盯着外面的情形。他俩说的话,乃至动作神情,都牢牢记着,等伽罗睡了,再详细告诉我——记着,务必详细。” 岚姑虽不解,却还是肃然应了。 遂走至窗边,偷瞧外头的情形。 谭氏也躺不住了,半坐起身,听外头的动静。 是谢珩先开口的,“里面醒了吗?” “没有。”伽罗脊背微微僵硬,“昏迷了一天,没半点动静。” 谢珩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伽罗终于抬起头来,对上谢珩的眼睛,声音激动,“殿下对伽罗的恩情,伽罗铭记在心。费心营救父亲,为外祖母和表哥说情,这些我都记着,也想竭力报答。长命锁的事情,倘若我知情,不会刻意隐瞒。可外祖母不同,她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又孱弱,暂时不肯说,必定是有她的缘由。殿下若等不急,我会设法劝说,但是——殿下何必逼迫她?” 欠了很大的恩情,总归缺少底气,伽罗摆不出质问的态度,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满。 谢珩垂目瞧着她,很漂亮的眸子,眼角眉梢,日渐添了风情。 只是…… “你认定是我逼迫她?” 伽罗避而不答。只是道:“不过是一枚长命锁,不管它藏着什么秘密,是否真的藏了金银财富,在我心里,都不及外祖母重要。我人就在东宫,不可能插了翅膀飞出去,殿下就算想刨根问底,非要急在此时吗?” 谢珩喉头一哽,原本打算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回胸腔。 她以为,他平常手段狠辣,所以也会用狠辣手段威逼谭氏? 她以为,他大费周章审问,想尽快查明缘由,是为了那枚长命锁? 她是不是以为,他看中的是那枚长命锁,图谋隐藏的财富! 一瞬间仿佛有凉水倾盆浇落,令他浑身激灵凉透。 谢珩盯着伽罗,胸膛渐渐起伏,片刻后,声音僵硬,“傅伽罗,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伽罗抬头,缓缓道:“不然呢,殿下为何要逼迫外祖母?” 她瞧着谢珩冷硬的轮廓,心中隐隐地,期望他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在初入东宫的那一阵,伽罗确实相信谢珩,认为他不会对长命锁有所企图。之后的数月,她也一向这样以为,直到看见昏迷的外祖母,看到她始终沉睡未醒。漫长的担忧后,那个念头也渐渐动摇。 就像外祖母说的,谢珩为什么帮她?不惜冒着违拗圣意的风险? 仅仅因为可怜她,或者有点喜欢她吗?淮南时两人几乎没说过话,回京后相处时间也不算长,谢珩即便可能喜欢她,也不会有多深。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