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来去逐流
03 来去逐流
周弋珉醒来时,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上已换了一件干净的长T恤,一看便知是男人的款式,她起身推开门,院中的年轻男人正在晾衣服,发现她起床了,将衣服往框里一甩,高声道:“老板!她醒了,她醒啦!” 周弋珉好奇地朝前院看过去,李克真跨过门槛走来,她看见他便笑了,直到他走到面前,推着她的肩回到房间,“砰”地一声,又将房门关上了。 睡房的小沙发上,周弋珉抱腿坐着,李克真隔着一张茶几站着,“记得的事还有多少?” 周弋珉乖乖答他:“名字,然后都不记得了。” 李克真没再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运动裤递给她,周弋珉穿上,他要走,她忙伸手去拦。 “你又要丢下我!” 李克真表情没变,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疑惑,周弋珉抓紧他的衣角,“我醒来时你就不在!” 这大概是种无由来的雏鸟情节,李克真说道:“我没有,这是我家,前院就是我的店。” 周弋珉好奇,“你开什么店?” “古董店。” 李克真没有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光,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去给你买衣服。” “哦……哦,去吧。” 李克真却没有走,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示意,周弋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衣摆,跟在他的身后,一直送到门口,挥手眷念道:“早点回来。” 阿琦在前院看店,见李克真拿着车钥匙和头盔要出门,忙问道:“老板,住你房间的那位小姐是什么人啊?” 李克真瞥他一眼,丢下一句:“你很闲?” 老板扬长而去,阿琦环顾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他就是很闲啊! 阿琦在寸心斋打工五年,总结来说:店是不小的,客是不多的,钱是不少的。 老板不仅要养着这个店和他这个没什么用武之地的员工,时不时还要做些打打杀杀危险的事,目前看来要养的又多了一个。阿琦朝后院看了一眼,忙向店里的财神像拜了三拜,祈求保佑他的米虫富二代老板可以长富贵外加长命百岁。 李克真全然不知员工为自己祈福这样虔诚,他去了一趟商场,随后就骑车去了清江会馆。 清江会馆是天师协会的外设机构,李克真分属外勤,昨天玉新山房的行动正是由清江会馆一手策划的,如今妖怪猖獗,一些初化人形的妖怪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有了一点智慧而更加残忍,清江会馆的作用正是将这一类妖怪扫除。 会馆从装潢看并不起眼,门脸上的彩灯招牌都蒙了一层的灰,李克真提着头盔长驱直入,推开一楼左手边尽头的办公室门,张英迅速抬头,在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下来。 李克真将头盔往桌上一搁,“查到什么了?” 张英抬腿往办公桌上一架,摊手,“没来历,没人认识,玉新山房内部没有监控,我调查了附近所有的摄像头,你猜怎么着?” 面对李克真一脸“我猜个屁”的表情,张英笑道:“完全没有她的踪影,说不定……她是飞进去的。” 李克真笃定,“她不是妖怪。” 张英知道他那枚铃铛的厉害,试探着问道:“不然把人送过来让我们安排?毕竟她有隐患。” 李克真斩钉截铁,“没可能。” “这我倒奇怪了,难道你以前见过她?”张英压低声音,一脸坏笑道:“昨晚怎么回事?中了春药?凭你的身体素质不可能控制不住啊。你可从没在现场犯过这种错误,诶,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想,所以就做了。”李克真拿起头盔,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开玩笑一般,“你知道的,我心理变态。” 他向门外走,迎面撞上来送文件的员工,避让后径直离开,女员工望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走进办公室还夸赞道:“李先生还真帅啊。” 张英嗤笑了一声,“帅是帅,可惜心理变态。” 回到寸心斋,李克真隔着天井,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门槛上的周弋珉,她换上了新裙子,埋着头的样子,像是一朵安静的菌子。 “数蚂蚁呢。” 周弋珉仰头,阳光灼眼,她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却还是满脸惊喜,“你回来啦。” 李克真背手拿着头盔,一边听她说方才店员小姐过来送衣服,一边和她一同走进店里。阿琦被他无视得彻底。 房间里,购物纸袋摆了一地,周弋珉蹲在地上翻看,忽听他说:“我请人调查过了,查不到你为什么出现在玉新山房。” 她一下变得失落,站起身无措地搅动着手指,“那怎么办,我该去哪里呢?” 睫眉深黛,她的眼中有种深沉的落寞,与她年轻的外表不相符合,反而有种矛盾的美丽。周弋珉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像昨夜的雨一样微凉,在夏日中反而带来一丝清新。 纤细的胳膊圈住他的腰,是很容易挣脱却又很要命的禁锢,周弋珉能感觉到他瞬间的紧绷,他有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如果她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在她露出獠牙的前一秒,李克真会瞬间扭断她的脖子。 可她将脆弱的颈全然暴露,锁骨紧贴他的胸肌,泫然欲泣,“你不能不管我,我们昨天……都已经那样了!” 李克真用指腹擦了一下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水痕,在心里笑了笑:小女孩。面上却一派冷然,“不能不管你,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养她,她就能顺利成章住下来啦。 手掌贴上柔软的小腹,李克真小幅度地打着圈抚摸,像是在呼撸一只小猫,眼里却透出一股让人咬牙的坏劲儿,“然后我就会天天那样对你,灌得你下不来床。” 她已开始簌簌抖起来,更像一只初生的小猫,昨夜的情事对她而言欢愉太少,又被人一嗓子吓破胆,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可面对李克真坦荡地挑弄,她只好忍着眼泪说好。 “咚”地一声,一个栗暴敲在脑门上,周弋珉忙捂住头。 “好什么好,听明白了吗你就说好。” 周弋珉扁嘴,这人也太阴晴不定了。 李克真往外走,“以后你就住这间,我住隔壁,阿琦住对面西厢房。对了,九月份送你去上学。” 脑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片空白,周弋珉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能留下而高兴,就开始迷茫起来——怎么突然就要上学了。 寸心斋开在本市名胜宁湖附近,这样的地理位置,不说赚得盆满钵满,勉强糊口总是没问题的,但周弋珉住了两日,发现李克真和阿琦对生意是完全不上心,有时游客多了,李克真嫌烦,阿琦就直接关门。 周弋珉也将寸心斋的古董看了一遍,多是书画瓷器一类,虽然精品不少,但她兴致缺缺。 “我能不去上学吗?” 周弋珉和坐在藤编沙发上的李克真商量,他拿着一只铅笔在拍卖图录上圈画,头也不抬,“不去上学你想上天啊。” “我…我可以帮你看店啊!” 店里一片寂静,睡在躺椅上打游戏的阿琦都自觉调小了音量。 “店里养不起两个吃闲饭的。” 阿琦在心里为老板摇旗呐喊:没错!这种苦让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更要学。” 周弋珉自暴自弃,开始说胡话,“说不定我都三十岁了!我…我不好意思和人家小孩儿一起上学。” 李克真换了一本继续圈画,煞有其事道:“ 那更该去上学,你这都该叫扫盲了,三十岁不扫,难道等到五十岁再去扫。” 她说不过他,气哼哼得想哭,脚一跺躲回屋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