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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厨子是他高薪聘请,他本存了私心,又觉这等高手绝不会输给莫名其妙的腌臜道士,早就打算每道菜只要认得出,都判徐厨子获胜,这样即便洪祜与他判断不尽相同,徐厨子获胜机率也会变大许多。但如今这第一道冷盘就让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桃仁拌蛰丝更胜一筹的话,犹豫再三,方道:“老神仙觉得哪道菜好?” 洪祜捻须笑着反问道:“家主以为呢?” 秦家家主只得道:“从外形来看,桃仁拌蛰丝刀工精湛、摆盘精美,素拌木耳比不上。从香气论,二者不相上下,从味道论,这道素拌木耳实在惊艳,木耳本身毫无味道,全靠凉拌汁提味,他这道菜的凉拌汁层次丰富,五味均衡,明明用料很足,却因用了蜜渍梅子,将本地陈醋中那些微棱角都避开了,使口感圆融柔和,这番心思委实妙极。因此我判断不出哪个更好,还请老神仙品评品评。” 洪祜点头道:“贫道亦认为这素拌木耳更佳。” 第一道冷盘,素拌木耳胜。 第二道热炒,呈上来的一盘是芙蓉鸡片,用鸡胸rou细细剁了,混以蛋白,在铁铛里用鸡油摊成大片,上面再撒上焯好的豆苗,颜色既美,味道又香软滑嫩,正是徐厨子的一道看家菜。另外一盘是炒鸭胗,鸭胗原有些sao气,又容易老,若作料用的不好,或炒的火候不对,便会很难吃。这道菜是饭馆子里常见的下饭菜,一般都会重油重盐多加麻椒,出锅前还要勾芡,以图味道厚重。而呈上来的这盘炒鸭胗却不一样,配菜不多,只有葱姜蒜,也未用酱料,微微卷曲的鸭胗片尚有隐约的红色,蒜片雪白,姜丝嫩黄,葱段碧绿,鸭胗微红,颜色很是鲜艳好看。 洪祜与秦家家主各取一筷子尝了,方嚼第一口,秦家家主便笑道:“怪不得这鸭胗毫无异味,竟是用黄酒腌过的。” 洪祜细细嚼了,摇头道:“不止黄酒,还有别的。”他又取了一筷子,慢慢吃下去才道,“除了黄酒,还有泡菜汁。” “泡菜汁?”秦家家主自幼富贵,泡菜虽也尝过,但味道实在不好,难道泡菜汁味道竟比泡菜好很多? 洪祜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泡菜汁酸咸,直接吃是不成的,但他竟能想到用泡菜汁腌鸭胗,只要控制好时间,既可祛除鸭胗的sao气,又可入味,再用黄酒泡洗一遍,将留在表面的酸咸口感尽数洗去,炒的时候热油快炒,便有如此美味了。” 秦家家主颔首道:“正是如此。但老夫年岁大了,牙口不好,吃这道芙蓉鸡片,感觉比这爆炒鸭胗更适口些。” 洪祜微微一笑:“那热炒便判芙蓉鸡片获胜。” 第三道是主菜,用时最久,二人谈谈说说,吃了几盏茶之后,两道主菜方呈上来。掀开盖子,一道秘制烧鸡,一道酱猪肘子。 出自谁人之手不言自明。 这烧鸡是洪祜最爱,秦家家主自然深知,虽然那酱猪肘子味道实在极妙,但二人不约而同都判了烧鸡获胜。 至此,徐厨子已胜两场了,田悟修胜一场,二比一。 第四道汤菜,一盆乌云托月,是大片上好的紫菜泡开,加一颗荷包鹌鹑蛋,浇上好的高汤,做法极简,却最是味美。徐厨子久在秦家主厨,秦家家主深知这高汤难得至极,炖的火候用料不消说,为让汤清如水,最后还要用细纱布裹上鸡茸,在汤中反复经过,将所有鸡油吸的干干净净,最后才有这一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清汤。 徐厨子这道汤菜久负盛名,秦家家主掀开盖子一见是乌云托月,便心道此番必胜了。 另外一盆也打开了盖子,是羊肚汤,汤色雪白,浓如牛乳,鲜香味美。捞一勺子细看,汤里有羊肚、蘑菇和冬笋。这羊肚汤打眼看上去甚是平常,奇怪的只有羊肚,一只只只有酒盅口大小,小巧可爱,难道竟用的是羊胎的羊肚? 但咬上去便知不对,若是取自羊胎,不会有这样筋道的口感,可是大羊的羊肚怎会如此之小? 秦家家主心中疑惑,捞起一只羊肚细细观察,却怎么也看不出所以然,便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洪祜,洪祜这回也不晓得了,便打发道童去问,不片刻,道童转回,道:“那厨子说了,这羊肚是白醋洗一遍、碱洗一遍、酒洗一遍、盐搓一遍、粗米粉搓一遍,之后小火慢慢焙干收缩,方便储藏携带,需要时再用温水泡开,就可拿来用,炖的羊肚汤冬日里喝最是暖身滋补,老神仙和东翁不妨多喝几盏。” 秦家家主大为赞叹,道:“不上大雅之堂的羊肚汤被他做成这般精致模样,用普通的材料做出非凡味道,这厨子本领着实了得,我虽素日爱那乌云托月,今日却不得不承认这羊肚汤更佳。” 如此,二人堪堪打平,谁胜谁负只看最后一场。 最后一道是面点。一碟菊花酥,一碗糯米小圆子。 菊花酥是用上好的杭白菊取汁和面,加酥油揉透,送入烧热的小炭炉烘烤,出炉时洒些细糖粉,趁热吃最是香酥可口。 糯米小圆子是家常小点心,用糯米粉搓成小丸子状,煮熟,浇点糖桂花或者酒酿或者最简单的蜜糖便得。几乎家家会做,胜负关键时刻却上来这一道家常点心,让秦家家主很是诧异。 大约是那厨子自知不敌,因此用一碗糯米小圆子草草交差了事? 见洪祜已舀了一勺小圆子入口,他连忙也吃一勺,一口下去,立时明白了,怪不得这厨子用这碗小圆子做最后的一道面点。 他是老饕,何尝不知一桌宴席下来,冷盘需开胃,热炒铺垫,正菜是高潮,汤菜滋润,最后的面点最关键便是清口。那菊花酥固然美味,却失之味道过厚,而这碗糯米小圆子却不同,糯米圆子柔软弹牙,筷子头大小的一颗竟然还有馅,一口吃下,只觉有说不出的芬芳馥郁,仔细品尝,正是先前家丁买来那种奇特而香甜的果子味道——竟将果rou酿进了小圆子里头。而浇的蜜糖甜味也恰到好处,吃着绝不是普通蜜糖,竟仿佛是花蜜。 花蜜远不如蜜糖甜,清香则有过之,搭配小圆子的果香简直不能更合适。 秦家家主大为叹服,待要评这碗小圆子第一,又有些犹豫,此话一出,徐厨子必然辞职而去,实在可惜。正思忖间,听洪祜已开口道:“菊花酥香甜微苦,冬日里烧炭火,不免人人体内火气大,吃这菊花酥刚好祛火,而这碗糯米小圆子则绵软适口,清爽宜人,我实难分出高下,不如,就判二人不胜不败,打个平手,如何?” 秦家家主大喜,如此自然最好,徐厨子既不会走,这位被洪祜大为欣赏且技艺不凡的厨子也可留下,可谓一举两得。 对田悟修而言,则是另一种一举两得,烧鸡的做法他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学到了,还因此认识了另外一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