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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盯着屏幕,看“顾句号。”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从“对方正在输入”变回去。 谢翡能想象出对面的人在打下这几行字时的神情,先是眉峰微蹙,再渐渐舒展开,不过神色的基调仍是冷淡的,柔意与温和只在眸眼深处可寻。 其实早在顾方晏同意担任舞台剧旁白角色的那个晚上,谢翡就隐隐发现了他的这种想法,所以问过顾方晏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要求。 彼时气温不如今夜这般冷,顾方晏只穿了一件风衣,手上捏着咖啡纸杯,听见这个问题,隔着袅袅升起的白雾朝他偏头看来,笑着说: “我希望看见你站在舞台上。你天生就是耀眼的,该受人瞩目。” 少年人,低低冷冷的一把嗓音,晕开在呵气成雾的夜色里,听上去异常悦耳。 谢翡点开微信输入框,续上这段间隔了数十分钟的对话:“算是新年愿望吗?” 顾方晏回了个“算”字。 谢翡按灭手机屏幕,起身走向靠墙放置的琴盒。 开锁。 数字密码是根号二小数点后的六位,指纹是他的右手中指,验证通过之后,听得咔嚓一声,盒盖掀开一条细缝。 谢翡取出里面的小提琴,熟稔地将音校准,再拿起琴弓,拧紧绷直,用松香反复均匀涂抹。 然后起身。 伴随着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谢翡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缓慢闭上,再睁开时,左手倏然翻转,将琴夹到颈间。他右手执弓,却宛如持着一把剑,指着不远处洞开的门扉,指着积满阴云欲坠不坠的夜幕,低声道: “我不是想跟你和解,才把它拿出来。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满足某个人的新年愿望。” 但事实上,他持弓的右手尚未碰上琴弦,就有些颤抖了。 那些黑色的、血色的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呼啸而来,旋转着狂舞着拼凑完整,如同狂风掀起巨浪,叫嚣着要将伫立岸边的人打翻。 谢翡狠狠闭上眼,可这些图像存在于记忆之中,既是虚无又是客观,即使闭眼不看,也挥之不去。 他又干脆把眼睁开,盯着远处犹如长龙的灯火,盯着汇聚在广场上等候跨年钟声的人群,强迫自己调动手臂力量,把右手抬起。 仍旧在颤,甚至连涂抹在琴弓上的松香粉末都落了下来,在幽暗的夜色里旋转飘舞,轻盈得仿佛是什么精灵。 他手指没有落在指板上。终于,弓尖搭上四弦之一的E弦。谢翡缓慢地递出力道,由下而上运出一记上弓。 传来的并非空灵清脆的空弦音,而是时断时续,时大时小,甚至伴随着某种杂乱摩擦的噪音。 是的,噪音。 与以往做过的尝试没有不同。 再来。 这次由上而下,是下弓。 结果没有任何不同。 再来。 噪音依旧刺耳。 再来。 …… 这仿佛成了一场战斗,名为记忆的魔咒不肯放松对谢翡的束缚,让他在内心深处便开始畏惧颤栗。 他永远畏惧着那一天,永远走不出那一天。 他囹于那时那刻,那片方寸天地。 那个大雨如泼的夜晚,少年在掌声和祝福中走上舞台,拿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奖杯,所有人都对他贺喜。 但当他回到家,想要把这个喜讯分享出去时,见到的却是一幅由黑与红渲染交织成的画面。 明蓉坐在长长的餐桌之后,穿一件鸦黑色旗袍,长眸长阖,唇带笑容。 她死了。 死在他比赛之时,死在他人生中最为喜悦的那刻。 更甚至,死在——他们都挚爱着的乐器之下。 那个时间段,明蓉已经流露出自杀意图,谢翡将所有刀具、尖锐利器包括铅笔都收了起来,但还是被她找到方法。 先用细长晶莹的E弦划破手腕,再由G弦将伤口切深,无数的血涌出来,在地上流淌出绝望悲切的一生。 尚不及15岁的少年捧回奖杯,和雨伞一起砸落在地。 水珠飞溅,而他被永远困在了这一天。 所以他……还是做不到吗? 破旧的无名塔上,谢翡重新闭眼。 还是如之前那样,如同以前做过的数十次数百次尝试那样,仍旧做不到吗? 无论怎样调整姿势,无论用什么样的力道,都无法奏出清越的声音吗? 2019的最后一瞬,2020即将到来的前一刻,阴霾天空,乍遇落雪。 初时是小小的一团,尔后渐渐大起来,乘风飘落在漆黑的山林里,往夜色中的临江市上点缀上一片白。 谢翡的脸色同样苍白。 他再睁开眼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再泛着光,那眸底深黑如墨。 铛铛铛—— 远处传来12点的钟声,时间终于走完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来新的伊始。 这一刻,这座城市有多热闹。 “所以说,依旧是这样的结局吗?”寂静的山林中,谢翡垂下右手,极轻地笑了声。 “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当年的阴影么?” “你真失败啊。” 山风吹来,纷纷扬扬的落雪顺着洞开的窗和门扉飘入内,掠过谢翡额际,滑过他脸颊。他脸上所有表情都褪去,缓慢偏头,眺望远处灯火,眺望城市高楼,眸光平静,神色淡漠。 衣角在虚空里起起落落,勾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可倏然之间,谢翡握紧琴颈,用力掷出! 新年伊始的歌声在远处飘荡,人群为新的开始和初雪欢呼雀跃,漫无边际的夜幕中,烟火升空,绚烂夺目,而荒山破塔之上,冷风寒天之下,唯有一声沉重的—— 咚! 外形优美的小提琴从谢翡手里摔出,背板朝下,琴颈折断,四弦嘶鸣。 谢翡垂下眼。 临江市的冬天才开了个头,但他觉得,已经冷了一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治愈剧情终于上线,顾弟弟还有10秒抵达战场w 第64章 2019年12月31日晚11点, 天幕之中铅云低垂,起落回旋的风冰冷刺骨,镜月湖别墅区一片静谧。 叮咚—— 靠在落地窗旁的书桌上, 沉寂许久的屏幕倏然亮起, 一条微信跳出来。 我就不:算是新年愿望吗? 穿着深灰色衬衫的Alpha走到书桌边,修长手指捞起手机,滑开屏幕,回到之前的聊天界面。 上一段话的时间停留在数十分钟前, 那会儿谢翡问他,是不是也希望他能重新开始拉琴。 顾方晏当然是希望的,他的谢翡, 天生璀璨耀眼, 又那么喜欢音乐,就该在最盛大最华丽的舞台上绽放光芒。 如果他许下这样的新年愿望, 就能让某个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