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宠爱

    而哥哥呢，哥哥给她的宠爱，溢满了她整个成长期。

    在这所城堡一样的宅邸里，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收藏她喜欢的东西，这是哥哥的想法，每一年，哥哥都会让她挑选一些喜欢的宝贝，装进柜子里。

    “这是小暮的成长记录。每个女孩都会想要记住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哥哥是这么说的。

    樱桃木色的置物柜整齐地排列着，像列队的士兵。柜子一侧装饰着黄铜铭牌，铭牌上标注着年份和小暮的年龄：小暮，五岁；小暮，六岁半；小暮，八岁；小暮，十岁、十岁半……十五岁、十七岁……

    除了哥哥，小时候的自己最喜欢什么呢？

    小暮站在标注着“小暮，五岁”的柜子前，好奇地往里张望，透过玻璃，她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她小时候穿过的小袜子，小鞋子，画着小草莓和兔子的小内裤，还有糖果形状的发卡，绑头发的发绳，洗澡时玩的橡皮鸭子，甚至还有夹心糖果和巧克力豆。糖果和豆子大概被哥哥叫人处理过，一点儿也没融化，还保持着可口的模样。可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把这种再平常不过的吃食放进“最喜欢的物品”行列里。

    六岁半的物品和五岁差不多，只是内裤和袜子上多了蝴蝶结；八岁的柜子里，有了很多少女风格的饰物，色调大多都是粉色的，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套洛可可式样的精致衣饰，西式小礼帽上插着一根孔雀羽毛，连衣裙的裙摆和袖口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宝石，鞋子的搭扣是一颗大大的明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放射着明润的光芒。摸着那颗珠子，她慢慢记起来了，八岁那年，她开始有了模糊的爱美的念想。每天准点坐在电视前观看一部美少女动画，有时哥哥也会陪她一起看。后来，哥哥送了她这套衣饰，正是动画片里美少女穿的那套。

    而十岁，标着十岁的柜子不止一列。这一年，哥哥去了国外留学。分别的时候，她忍不住大哭了一天一夜，哥哥抱着她呵哄了一夜，承诺会给她打电话。后来，她收到最多的，不是哥哥的电话，而是哥哥的礼物。

    哥哥送礼物的理由各式各样，比如，小暮告诉哥哥，自己一天拉了两次大便，哥哥为此送了她一顶小帽子；小暮和哥哥通话时打了两个喷嚏，哥哥奖励了她一只巨型彩蛋，打开来是一座活动城堡；有一回她玩耍时跌了一跤，却没有哭，告诉哥哥后，第二天，一个大大的礼盒就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礼盒上附着一张卡片，是哥哥的笔迹——给我最勇敢的小公主，铺着钴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一顶钻石王冠静静躺在那里，无数颗梨型切割的钻石光芒闪耀，每个切面都流转着华彩。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礼物，好几天都戴着它，就连去学校也不摘下来，为此还收获了一大批同学的围观和议论。她没有价值的概念，只是从同学讶异和羡慕的神色里模糊地感觉到，这是一件贵重的礼物。

    可事实上，她爱这件礼物，不是因为它的珍贵，而是因为哥哥的卡片。

    哥哥的礼物很少附带卡片，装饰显然也不是他的手笔，而是品牌店看似用心却千篇一律的包装。

    哥哥的第二张卡片附在她十二岁的初潮礼盒里。那一天，在视频通话里，她含着羞涩和骄傲把流血的xiaoxue露给哥哥看。哥哥似乎微微怔了怔，而后笑着说，女孩子的初潮是一件大事，为此要送给她一件特殊的礼物。哥哥问她想要什么，她想也没想，就大声说要哥哥。

    要哥哥，要哥哥回来，这是她最大的心愿，每一年的生日，她都许下同样的愿望。但她知道这是哥哥唯一无法满足她的愿望。

    后来，她收到了一尊雕像，雕刻的是两个小人一起荡秋千，长发的小女孩偎在短发的男人怀里，裙摆鼓起，长发飞扬，女孩的脸神似她自己，而男人身上有哥哥的气质。哥哥附录的卡片是：给我的大女孩。祝贺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的小暮有了心事。心事是由一堂生物课引起的。那一堂课，她难得没有走神看窗外的小鸟或是想着哥哥发呆，老师的话语传进她耳朵里，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几个字在心里弹跳不止：luanlun，血缘关系，畸形后代。她把没看过几页的生物书翻开，找到那几个字，连起来默读了一遍，心里生出疑惑：喜欢自己的哥哥，是luanlun吗？

    晚上，她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哥哥打电话。她想要哥哥告诉她，老师说的是不对的。可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她等了很久，等待的时候，她把哥哥送给她的玩偶和礼物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床上，床上摆满了，就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最后她坐在玩偶堆里，接到了哥哥的回电。

    “小暮。”哥哥叫她。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语调却仍是那么温柔。

    小暮把手按在心口，感到心跳在看到哥哥的那一瞬忽然变得好快，心口还有微微的钝痛。

    “小暮，有什么事要告诉哥哥么？”

    “有人让小暮受委屈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小暮想哥哥了。小暮不要听老师说话，只听想哥哥的话。”她说。

    哥哥哄了她很久。

    挂掉电话后，她撕碎生物课本，跑到哥哥的房间里，埋头在哥哥的床榻上，想着哥哥的脸，哥哥的味道，哥哥的声音，哥哥的手，哥哥的怀抱……最后就只剩下哥哥的味道，哥哥的味道让她好快乐。

    第二天，盯着湿得一塌糊涂的床单，她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很坏很坏的事，绝对不能对哥哥说的事。从那天起，她有了第一个不能告诉哥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