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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迟源看见陈承平,大声招呼道:“队长!” 陈承平瞅他一眼,把皮带扣好,走到门口,厉喝一声:“集合!” 毕竟是最好的职业军人,虽然已经快一年没有正常训练,但一声令下,身体还保留着相当利落的肢体记忆。雷众对指挥权没意见,雪豹众人也一起集合,四十余人按高矮顺序迅速地调整着队形,很快就齐整了。 一眼望去,人人下颌绷紧,眉眼冷峻,看上去简直气吞万里如虎。 而且,他们今天还穿了迷彩,来非洲特地配发的那一套,短T长裤军靴,十分清爽精干。 觅觅不停地“哇”“哇”,她年纪太小,还没有足够的词汇量形容自己的感受,一时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不停地叫着:“阿娘、阿娘。” 宁昭同抱着她,看着门口的两支队伍。 镇北将军府亲兵,自三十万镇北军中精挑细选而得,不过一百之数。韩璟带孩子出门,为安全计,挑的是里面最出色的四十人,实可谓当今的战力巅峰。 雪豹和淬锋就更不用说了,非洲维和任务,保卫国家财产,那可谓精锐尽出,绝对的实力强劲。 当然,要论各种技战术实力,两千年的代差,那根本不用多比。但论搏击跑步翻山涉水骑射玩刀子,大家大可以手底下见真章。 陈承平解释了今天的活动安排,确定了“不要伤和气”的基本原则,示意韩璟说话。韩璟带来的是自己的亲兵,天天伺候在旁边的,完全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只是简单说了两句情况。不过因为他话头放得谦虚,镇北军里颇有几个面露不忿的,领头那位还在韩璟问有无意见的时候叫了句报告。 韩璟看着他,这是他的副将,叫慕岩:“说。” 慕岩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微服的陛下:“夫人,那赢了可有赏?”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众人不由都笑起来,那股不太理人的冷峻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韩璟看他一眼,有点想笑:“你想要什么赏?” 慕岩拱手:“不拘什么,只要是夫人愿赏,一根头发丝也是难得的恩德!” 宁昭同都听笑了:“你要我的头发做什么?找人咒我?” “卑职不敢!”虽是这么说,慕岩却不太怕,他是知晓陛下性子宽和的,“为了避嫌,那夫人还是赏点其他的吧。” 他这无赖姿态看得众人实在想笑,韩璟轻喝一声才让他们消停点。 宁昭同想了想,还真有个主意:“名剑鱼肠久藏宫中也是明珠暗投,便以此为彩头,敬今日胜者吧。” 鱼肠! 十大名剑之一! 这下镇北军的眼睛都要放光了,慕岩兴奋地拜下:“谢夫人!” 她笑:“既然那么想要,可别输了。” 众人齐齐拜下:“定不辱命!” 那边陈承平刚训完话,让他们严肃点儿别臊皮,见他们说完,回头问道:“说什么呢?” “说今天的彩头,赢了的人能得到鱼肠剑,”宁昭同解释,“或者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咸阳的房子有兴趣吗?” 江成雨惊喜地叫出来:“鱼肠!真的鱼肠吗?!” “对,欧冶子亲手铸的,”她笑,“跟现代的特种钢材比,材料算不得太好,不过非常漂亮,磨得也锋利。” “这可是妖刀啊妖刀啊!”江成雨兴奋得要命,“百分百暴击的神器!”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只有姜疏横含着笑。 陈承平觉得丢人,骂了他两句,傅东君偷偷摸摸地问姜疏横:“想不想要?” 姜疏横轻轻摇头:“有你就够了。” 他可舍不得老婆大热的天累成这样。 傅东君闻言弯起唇角,笑得很是得意。 虽然是两方队伍,但鱼肠只有一把,又是单兵比武,自然是不用讲团队合作的。 陈承平和韩璟就路线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定下,就比试三个项目。 第一个是体能,从小院门口跑到河边,泅渡一公里再爬上一座高山,打完卡再冲回来,最先到达的获胜。 第二个是自由搏击,因为吨位不好匹配,所以允许玩刀子,原则是不准伤人性命。 第三个则是骑射,因为雪豹和淬锋这边会骑马的都没几个人,并且很少使用弓箭,而镇北军这边又不可能摸过枪,所以最后大家折衷,选择用弹弓。 说来那弹弓还是聂郁去跟村里小孩儿借的,给了几个糖,结果最后引了一屁股人过来围观。宁昭同看他一眼,聂郁抱歉地笑了笑,过来接过觅觅,完全没有下场的意思。 这种争强好胜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干吧,还是陪着老婆女儿比较要紧。 双方没有规定参赛人数,所以甭管是真有信心还是只想参与参与,最后起跑点上站了能有五十个人。 任务不重,二十分钟过后就有人抵达了终点线,是镇北军的一个校尉。后面几个跟上来的也是镇北军的,看得陈承平脸都要绿了,倒是雷众在旁边安慰他:“赋分制,别紧张。” “老子没紧张。”陈承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雷众笑,也不搭话。 第六个是李恪以,他倒不是对鱼肠有多大兴趣,只是一贯胜负欲很强。但他此刻稍微有点怀疑人生,因为他体力算淬锋里很出众的,可这次他真的跑得很认真了,却仍旧只得了个第六。 第七、八是雪豹的两个哥们儿,吴璘是第八,后面又是几个镇北军的人……等江成雨趴在终点线,已经是第三十多个了。 江成雨呜呜抬头:“队长……” 陈承平嫌弃地看他一眼:“丢人现眼,爬一边儿去。” 心里却实在有点在意,这体能掉的,可有点夸张了。 倒是喻蓝江这回出息,他块头大,体能一向是短板,却跑了个第十一。 傅东君都有点惊了:“这小子今天怎么那么卖力?” 迟源嘿嘿一笑:“还没看出来呢,当然是想开屏了。” 第一回合,雪豹和淬锋这边自然是颜面无光,镇北军却也没见骄矜。对面这些人体格都相当强壮,特别是那位比将军还高的壮士,想来在搏击上肯定极为难缠。 有些自认在后两个项目上也没有优势的、在第一个项目里跑得不出色的人,一轮后直接就选择了退出,最后剩了二十来个。淬锋这边有喻蓝江和李恪以,江成雨则死皮赖脸地要继续。雪豹这边有六个,看着应该也是行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抱着点到为止的心态,跟喻蓝江对上的人没走几招就都选择认输。 倒也不是怕这位壮士真能下什么黑手,主要是说可以玩刀,人家基本上都不用,一看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干嘛自取其辱。 其实玩刀这事儿吧,喻蓝江还真不算特别擅长,顶多是不拖后腿的地步。也不是看不起他们,但他一向更迷信自己的身体,和这些兄弟玩,长腿一掀人就不在刀子攻击范围里了,没必要拿刀。 最后吴璘输给了慕岩,而李恪以看了看喻蓝江,直接收刀回鞘认输。 他打不过老喻,没必要再比一次。 两轮过后,慕岩因为第一个项目成绩一般,暂居第四。这边剩了吴璘、李恪以和喻蓝江三个人,一起进入第三轮。 但这第三轮,李恪以和吴璘就完全没办法比了。 李恪以家中长兄,从三岁开始就开始带弟弟meimei,完全没有过悠游玩耍的童年。吴璘就更不用说了,上海中产家庭独子,自小娇生惯养,都没摸过这东西。 两人试了两把就自动退开了,喻蓝江看着战意汹涌的慕岩,建议:“既然就剩我们俩,要不就改骑射算了。” 聂郁翻译了一下,慕岩一愣,自然应战。 这话一出,淬锋和雪豹这边的人兴奋了:“老喻还会这一手呢?” “老喻蒙古人啊,从小马背上长大的。” “说多少次了,老子是汉人。”喻蓝江不满。 傅东君笑:“老喻这个素质,如果不是当兵了,肯定是那达慕王者,被一堆姑娘堵着抛媚眼的那种!” 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 喻蓝江嗤一声,挥挥手,选马去了。 马是镇北军的马,为公平计,慕岩也只能挑别人的,好在都是北境的良驹,每一匹都养得膘肥体壮。喻蓝江一一看过来,难掩满意,最后挑出一匹纯黑的公马,和它培养了一会儿感情便翻身上去。 他那身高加变态比例,一上马只觉得腿长得吓人,淬锋这边自然要起哄,甚至连镇北军都连呼了几句“难得壮士”。 只有马的主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宠。 这人他妈的得有多沉啊,都要把我宝贝压坏了。 北境是配备了马鞍的,喻蓝江踩着鞍觉得舒服多了,催马走了几步,十分满意。 纯种蒙古马是很矮的,大约只有一米二的肩高,而这匹马应该有一米四出头,属于难得的战马。 而且,还养得挺肥,看上去应该爆发力不错。 令下,二人催马而行,一共二十支箭,必须在一炷香内自由射击完毕。慕岩是优秀的弓箭手,并不慌着搭弓,从容地找着喻蓝江的空挡,虚虚瞄准那些会动的靶子。 喻蓝江看他一眼,心里清楚自己的差距,倒也没影响心态。 弯弓搭箭,松弦,箭出,正中靶心。 江成雨欢呼起来:“老喻牛逼啊!” 韩璟笑了笑,宁昭同看见了,看他:“锐评一下?” “嗯?” “想让你评价一下怎么样。” “嗯……尚可,”韩璟想了想,说得很是含蓄,又问,“他是外族人?” “有一半的蒙古、啊,匈奴血统,”她也不太明白这个血系传承,只能随便说个近似答案,“不过基本上是被中原人教养长大的,不用忧心。” 韩璟其实明白,她身边这些人的来处是自己不太能理解的特别,但她特地解释,哪怕漏洞多了些,他也领情:“臣明白。” “往后在外面就不要称臣了,”宁昭同突然道,见他看过来,还摸了一下他纤长的睫毛,“看你沉郁了许多,要开心些。” 痒痒的,他忍着不躲开,待她拿开手,正撞见她眼底的柔软情绪。 要开心些…… 她给出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承诺,他似乎是该多开心些。 于是他很给面子地笑笑,舒朗的弧度,好看得几乎晃了她一下。 51 结局自然没有悬念,喻蓝江十一箭上靶,而慕岩二十发全中。不过慕岩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都没比过喻蓝江,算小分还是算喻蓝江获胜。 看慕岩有些失落,宁昭同安慰道:“鱼肠虽没得到,也扬了你们北境军的武风,且让你们将军赏你去。” 慕岩闻言看向韩璟,韩璟自然不会下她面子,笑骂一句:“少不了你的。” 慕岩当即眉开眼笑:“多谢夫人!多谢将军!” 看这顺序,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喻蓝江也不见多开心,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匹黑马,走过来:“宁姐。” 她颔首:“剑在咸阳,不急吧。” “啊,那个不急,不过,”喻蓝江顿了顿,对韩璟示意了一下,“这位兄弟,愿不愿意上来练一练?” 此话一出,淬锋这边起哄声大作。 迟源笑得不行:“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看人家那么帅,有危机感了!” 傅东君是拱火的:“确实比老喻帅啊,这点儿得承认!” “我站喻哥!”江成雨连忙表明心迹,“喻哥在我心里就是最帅的!” “老子要你觉得!”喻蓝江回头骂一句,又转回来,朝着韩璟扬了下下颌,神色挑衅,“怎么说,敢不敢?” 宁昭同还在犹豫着怎么翻译才能缓和矛盾,他这表情一亮出来,镇北军都快炸了。 慕岩当即就要冲出去维护将军尊严,被韩璟拦住,看向她。 宁昭同问:“想不想去?不想去我帮你推了。” 韩璟看着她:“夫人想看吗?” 她轻笑一声:“想看,不过要是他赢了,我可就看他去了。” 韩璟还没搭话,喻蓝江在旁边催:“到底来不来啊,说什么呢?” “讨价还价,问我赢了能不能亲他一下,”宁昭同抱着手臂,眉梢一挑,“怎么,你也要?” 喻蓝江:“?”还有这种好事? 喻蓝江忙道:“真的啊?” 四周哗然,傅东君都快笑拉了,连忙大声喊着:“别光顾着调戏小朋友不想着生命安全啊!我可听见磨刀声了!” 陈承平笑骂一声,聂郁也看过来。 她轻咳一声,按捺着心虚转过头看韩璟,正对上他扬起眉眼,一脉意气风发隐约还能见少年模样:“那阿绮可不能移开眼睛。”说完外套一解扔到她怀里,利落走到喻蓝江面前,马尾在空中跳了一下。 两边欢呼声顿起,气氛达到最高潮。宁昭同还有点愣,把外套揽进肘弯,再看向场中长发的男人。 韩璟脱掉的是一件窄袖的交领,里面是一件特别像老头背心的棉质短衣,胸肌顶出分明的形状,强壮的上肢也露在外面。裸露的肌肤上伤痕绵延不绝,延伸到躯体被遮住的位置,多得几乎惊人。 江成雨很没战友情地震撼了:“我靠,好帅啊……” 迟源更能从那些疤上看出有多凶险,叹道:“这么多伤,搁现代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这是真牛逼啊。” 傅东君这才真信了她说的“白骨堆里爬出来的”,不由肃然起敬。他走到陈承平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在北边戍卫的,主将,负责对抗匈奴人。现在匈奴特别牛逼,估计领土比中原还大,但是因为他,都不敢朝着南方打。” 陈承平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觅觅在聂郁怀里大喊大叫:“阿爷加油!阿爷加油!”张牙舞爪的可爱得要命,聂郁笑着把她抱得再稳了一些。 这伤露出来,喻蓝江也稍微被震了一下,态度放尊敬了一点:“多指教。” 淬锋这边不免再调侃几句,而韩璟点点头,行了个武礼,后撤半步,摆出防备姿势。 陈承平一声令下,两人便缠在了一起,拳风腿影,几乎让人看不清。 那位将军身高应该也过一米九了,扎个马尾,都不见比喻蓝江矮。上肢肌rou很是可观,下盘也非常稳,估计体重和喻蓝江也不相上下。就是腰细了点,核心上比较吃亏,但他手上功夫的确是过硬,就这么着都没占到下风。 不过,腰细对于打架是缺点,对于帅哥可是妥妥的加分项。 傅东君看得不时摸一下自己的嘴角,生怕自己流出口水来,同时连忙远离老公,走到宁昭同旁边:“草,屁股长得真好。” “?” 宁昭同欲言又止:“你都有家有室了,有些地方就少看两眼。” “没事,我看屁股,没叮当,”傅东君严肃声明,“别怕,我现在是零。” “臭流氓,”她笑骂一句,“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怎么就不是我的,咱俩这关系,你的就是我的。” “哦,那你果然和老鬼有一腿。” “……?”傅东君气笑了,“臭丫头,嘴上没个把儿是吧?” “我看你也没有,干嘛说我?” “我就说一说,跟你不一样,”傅东君顿了顿,“你还能摸一摸。” “……” 说得她都有点心动了呢。 喻蓝江一手家传的搏克绝技,站着都站不到上风,转念干脆腿脚一转把韩璟往地上扑。 既然是将军,上的是万人战场,想来他应该没研究过地面技。 然而这回喻蓝江失算了,韩璟显然是专门练过地面技的,一个不注意差点直接把他绞住。喻蓝江用力挣开撤开半步的距离,终于有点忌惮了,韩璟也是真来了些兴趣,嘴角一勾朝着他招招手。 没什么挑衅的意味,却跟招猫逗狗似的,看得喻蓝江血都热了一轮。但毕竟谨慎,喻蓝江调整好呼吸才再次同对手缠在一起,肢体相绞,呼吸急促,看上去简直亲密无间。 觅觅皱起小眉头:“好难看哦。” 聂郁笑着轻点一下她的鼻尖:“这话敢不敢在阿爷面前说?” 觅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傅东君看出点眉目,问宁昭同:“有点格雷西柔术的路子,不会是你教的吧。” “不算教的,”想到当年,她叹了口气,“挨了不少打,喂出来的。” “那也挺值,这练得是真不错。老喻的地面技也是潜心研究过的,我们队里没人敢保证能赢过他。” 她被说得略微有些与有荣焉,却又想到什么,叹了一声:“他也不告诉我……” 傅东君听出一些端倪,问道:“感情出问题了啊?” “我的问题,有过一些误会,没及时解决,”她强打起精神,“当时状态不好,说了些重话,挺对不起他的。” 他看了看她。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建议:“找个机会,诚恳地道个歉?你们孩子都有了,我看他这样子,也不可能想跟你一刀两断吧。” “不是,主要是……”她抿了下唇,“他现在,有点怕我。” “怕你?怕你什么,怕你一个生气把他拉出去砍了?” 宁昭同好笑地看他一眼。 傅东君也笑了一声:“你没干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把人拉出去砍了的事儿吧?” “那倒是很少,顶多脱裤子打一顿。” “脱裤子?好怪哦。” “到底谁怪我不说,快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哪儿有什么黄色废料,都是健康绿色的——不过,你为什么说他怕你?” 宁昭同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想,我以前都能和他一起练柔术。” 他听得明白:“你们以前感情很好。” “对。最开始是特别好的朋友,一起喝酒吹牛逼,他惹祸了都是我罩着他。后来身份不同了,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也放弃了很多东西,”她放轻声线,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这番对话,“但现在,他在私底下也对我敬称,我也好像很习惯这种模式,或者也是被架上去太久了……对他说话都下意识地端着。” “君臣君臣,”傅东君若有所思,“是不是难免有些伤感情。” “我自觉起因不是这个……”她长长叹息,“感觉,我应当是做错了一些事,伤了他的心,但碍于面子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一直没有把彼此的心结解开……我无意识地铸了好多壳子,把自己裹在里面,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傅东君试探着问道:“现在呢?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宁昭同回答得很快:“很好,特别好。” 他看着她。 她低声道:“正是因为,我察觉到我现在的心是鲜活的,才意识到,往日我面对他们的时候,是多死气沉沉的模样。” 傅东君想抱住她,却觉得场合不太合适,他顿了顿,安慰道:“既然这样,就去补救补救吧。” “我会尽力补救,但却没有信心能做好。师兄,上面太冷了,我无数次地体会到王权对我的异化,可是我依然端坐以上,挣不出来,”她闭了闭眼,忍住那点鼻腔的酸涩,“我真的有些害怕回去。我怕我一坐上去,一切都会一如既往。” “不会的同同,相信自己,你已经足够成熟,并且保持着最敏锐的觉察,”傅东君认真地看着她,“秦汉之交的蜀地,百姓能过得这么丰裕,你一定做得特别好。” “但我愧对我的家人,念念、觅觅,甚至……” “同同,还能补救的,”傅东君握住她的肩膀,像少年时那样亲密地靠向她,“你的家人也一定盼着有一天,你能重新回到那样从容的样子。” 她沉默。 家人。 “否则他们早就离开你了,不是吗?”傅东君温和劝慰,“而且你现在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我还在你身边呢,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的。”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哭出来。 傅东君有点为难:“我好想抱抱你,但我怕他回去把我堵巷子口揍我。” “……”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是眼眶依然有些红。 “你看,那么美的夕阳,”他弯起眉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晚霞行千里,前路一定也会那么明媚吧。” 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喻蓝江真的输了,输在体能上。 喻蓝江对韩璟没有绝对的力量优势,便只能彼此试探,地面技耗体力,而韩璟的体力显然要更好一些,抓住他疲惫的空挡,一下子绞死了他的关节。 喻蓝江很利落地认了输,韩璟放手,两人都大喘着气把彼此扶起来,站起来后对视一眼,皆有些难得的惺惺相惜之意。 片刻后,周遭响起齐齐的掌声。 “精彩!” 吴璘叹道:“真牛逼啊,能在地上缠那么久。” 李恪以眼神有些发亮,是因为这场对抗的含金量,而迟源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原因是他就没想过喻蓝江会输。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江成雨兴奋得脸都红了,嚷嚷道,“宁姐,那说好的亲一下可得兑现啊!” “哦!!!”众人起哄,齐齐看过来。 “……妈的,怎么又提到我了,”她骂一句,朝着陈承平一抬下巴,“你怎么不阻止我,现在怎么办?” “妈的,这也怪我?”陈承平都气笑了,“管你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 “哦!!!!!” 她苦恼地挠了一下头,最后放下手臂,朝着正中走过去。周遭起哄声越来越大,她停在韩璟面前,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赢了。” 韩璟看着她,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眼睛却有点发亮。 她捧住他的脸,微微用力逼着他低下头来,在他汗润的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韩璟呆住。 这下镇北军也绷不住了:“哦!!!!!!!!” 觅觅在聂郁怀里扭得都快掉下来了:“阿爷!阿娘!阿娘——” 她的CP 是真的!!!!真的!!!! 韩璟脸上表情都有点傻,没想到她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那么放肆的举动:“夫人——” 她笑:“做得不错,该赏。” 韩璟明白了,眼里光芒跃动,像是装了整片晚霞在里面。秾丽流云深深浅浅胶着在一起,艳丽绝伦的颜色。 她恍然间似乎想起什么,眉眼陡然柔软下来。 52 闹过一场,大家彼此都熟稔许多。 午间再次请了成家人过来帮忙,搭上江成雨等最菜的几个组成的临时炊事班,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快称兄道弟了。当然,由于语言不通,除了雷队长的发言有聂郁翻译以外,其他都只能靠手舞足蹈。 鉴于上次惨痛经历,这次没人敢给宁姐灌酒。不过镇北军这边少有能离陛下那么近的时候,都想来套近乎。 酒被两位不认识的长官挡下,镇北军便尝试换其他方式讨好陛下,但都成效甚微。唯有慕岩,在陛下说话的时候流畅地递了支点燃的烟上去,陛下也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搭到唇上去了。 然后……事情就很尴尬了。 陈承平看着宁昭同,聂郁看着宁昭同,韩璟看着宁昭同,所有人都看着宁昭同,以及她手里那支散发着袅袅轻雾的烟。 宁昭同看了一眼烟,又看了一眼慕岩。 觅觅仰着脸:“阿娘,抽烟不好。” 宁昭同稳着脸色:“手。” 慕岩连忙把手摊出来:“陛下!” 镇北军齐齐一愣,她看了看他,把烟头按在了他掌心:“依法处置。” 韩璟点头:“十军棍,拉下去吧。” 镇北军里有两个人叹着气上来扛起他,慕岩也不叫唤,只是脸色有点发白。这边一看弄得跟真的似的,傅东君忙问:“不是吧,真打啊?” 她笑:“要求情啊?” “不是,他也没犯啥错吧,”傅东君有点难以接受,“而且怎么一上来就体罚,先给孩子讲讲道理啊。” 宁昭同看向陈承平:“你平时不体罚他们?” 陈承平老实回道:“我一般不把那种事叫体罚。” 她轻笑,示意众人入座。 门外传来一些闷闷的声响,傅东君听得有点焦灼:“不是,你接过来的,你就让人家负全责?” “师兄,他不是因为给我递烟被罚的,”她解释,“不用管,十军棍不痛不痒,明天就能蹦能跳了。” 傅东君看着她眉眼间的不耐之色,突然感到一些陌生。 还想说什么,腿上却突然一紧,他低头,是觅觅扒着他的腿。 “舅舅,”觅觅睁大眼睛,“他说错话了,就要罚,这是规矩上写的。” 规矩…… 傅东君恍然,明白过来原因,是因为那句出格的称呼。 可是王权之下,规矩算个什么东西? 傅东君沉默着把觅觅抱起来,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