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8 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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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研究了半晌,傅东君确定音都还比较准,也没问聂郁要拨片,指尖清扫,浪漫的旋律静静地流淌出来。 是那首最经典的法国香颂,玫瑰人生。 众人在旋律出来的一瞬间起哄了一下,接着便安安静静地开始听这个漂亮的男人在公元两百多年弹唱一支法兰西的曲子。 风里蔷薇花香馥郁袭人,搭着他低缓的声线,几乎令人微醺。 “……I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Et ?a me fait quelque chose……” 傅东君在人群中准确地寻找到那双难得带笑的眼,含笑低了低眉:“C’est lui pour moi,Moi pour lui dans la vie, Il me l’a dit, l’a juré pour la vie……”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姜疏横静静看着爱人的侧脸,心像蜂蜜一样化开,不可示之于人的极度甜蜜。 宁昭同轻笑,压低声音:“sao得要死。” 陈承平简直不能再认同:“唱的什么听不懂的玩意儿。” 喻蓝江嫌弃地看他一眼,坐到旁边来:“什么我为你而生,你为我而生,我们俩贴一块儿……恶心得要死。” 聂郁没忍住轻笑出声。 傅东君同志唱完一首就退位让贤了,主要是三十多个人里藏龙卧虎,总有那么几个手上有花活的,逼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装了。 这下聂郁坐不住了,那可是他的生日礼物,同同亲手做的,可不能让这群糙汉弄坏了。 不过哥们儿们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没一个激动把吉他摔了什么的。而且曲子也比较温和,甚至哀伤,扯着嗓子唱“从今以后,不再zuoai情的污点证人”,听得大家都有点麻。 倒不是感同身受,主要是太他妈难听了。 傅东君凑了会儿热闹就挨过来了,蹭猪rou脯吃,还把小三花抱进怀里好好摸了摸。今天喻蓝江看见脚下的兔子,还以为是马厩里偷跑出来的,差点就把它一起下锅了,还是成珠连忙拦下来才救了它这条小命。 手感不错,傅东君招呼了一句男朋友,给他让出半个屁股的位置。 姜疏横没坐过去,只是靠过来,张嘴,接住被投喂的一块rou脯。 喻蓝江问他要兔子摸,但三花显然是被吓坏了,脚一蹬就跑得极远。傅东君直笑,喻蓝江骂了一声,半晌自己却也笑了。 再次过上能有片瓦遮头的日子,总让人心里踏实了几分。 突然,熟悉的旋律响起,傅东君一下子就精神了,而且立马看向宁昭同。 “……"Now the old king is dead, long live the king",One minute, I held the key. Next, the walls were closed on me……” 她很顺利地理解了那个眼神,笑道:“想说什么?” “是什么感觉啊?”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用轻哼一段歌词告知了一切。 “For some reason I can,t explain,I know Saint Peter won,t call my name。Never an honest word, But that was when I ruled the world……”她低眉,把最后一口吃完,“如果有机会,肯定带你上去看看。” “你们在说啥?”陈承平问。 “没什么,过些日子告诉你,”她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子,“该刮了,要不要我帮你。” 周围人都一愣。 这样亲昵的姿态…… 陈承平倒是坦然:“行,我看客厅挂着把短剑,你常用的吧,用那个就行。” “那个不行,上面淬毒了。” “还淬毒?生物毒素吗?”喻蓝江问。 “感觉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可以拿去研究一下。但切记小心点,我没有解药。” 喻蓝江当即起身去拿来,照魄出鞘,银光冷冽,看她欲言又止,不由问:“咋了?” “这把剑说是有诅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它叫照魄,是韩地的大师公羊显的名作。传说‘照魄出鞘必见血光’,我用了那么久,这句话倒是都应了。” 喻蓝江手顿了顿:“那么夸张?” “给我吧。” 他把剑交给她。 她单手持剑,右手屈指轻弹剑身,短剑顿时发出女子悲鸣般的响。 几人头皮一下子都麻了:“这、这?” 陈承平惊奇:“怎么像个女人在哭。” 宁昭同便把照魄的传说再讲了一遍,听完,喻蓝江默默地搓了搓上臂的鸡皮疙瘩。 在世俗语境里,他是个标准的负心汉,会被照魄割一万次喉的那种。 “哎!你干什么!”陈承平连忙握住她的手指,“你割自己干什么?” 声音有点大,周围人都看过来。 傅东君猜出什么,蹙起眉头:“你一直用血养着?” “对,说是要女子血,别担心,就一个小口子,”她还带笑,把指腹上的血珠轻轻抹到剑身上,“有些玄学还是得认,比如说,你们看,它吸收了。” 众人惊奇地看着那点血迹沁入剑身,啧啧称奇。 收剑入鞘,她把照魄交给傅东君:“不知道里面添了什么元素,它刺出来的伤口很难愈合,我以前觉得是砷,但后来用银器测试过,没什么反应。” 陈承平闻言肃了眉眼:“不容易愈合你还割自己?”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她笑笑,“它认主的,我的伤口愈合速度就很正常,否则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血养着。” 认主? 这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了。 宁昭同朝着喻蓝江挑了下眉:“怎么,要不要试试?” 喻蓝江缩了一下,惹得众人都笑,陈承平则直接把手伸了过来:“让我试试。” “真不怕啊?”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 傅东君嗤笑一声:“嘴比哪儿都硬。” 陈承平笑回去:“你试过?” “……”看姜疏横狐疑地看过来,傅东君默默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这人说话都不知道避讳的吗?! 宁昭同含笑看了一会儿,把陈承平的袖子撸上去,在他小臂接近肘部的地方轻轻划了一道口子。 一痕血线沁出来,陈承平拿了纸巾压住,众人盯着,就看见那张纸巾竟然慢慢地被泅透了。 “嘿,有点意思哈。”陈承平把纸巾揭开,看见那一痕细细的伤口还在不断朝外涌出血液,很快就凝结成了血珠。 这么小的伤口,搁平时三分钟自然止血,半个小时他就能愈合,现在竟然能流那么多血。 “照以前的经验,大概三天后才能好,”宁昭同解释,“除此之外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承平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觉得新奇:“是挺特别。收好吧,别让人顺走了。” 她回身去挂上,声音远远传来:“就在客厅阳台挂着,大家都能看见。” 陈承平看见她指尖的红甲油。 垂眸,发觉倒比他的血还艳些。 36 晚间睡觉倒是个纠结事,宁老师家里两张床,除却男女主人外还剩了一张,那究竟是谁那么幸运不用打地铺呢? 迟大夫自觉肯定抢不上,于是率先占了个檐下的好位置,大家还在讨论的时候已经睡得鼾都打起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同时心里嘀咕,家里两张床,聂哥和宁姐就睡一张,看来陈队长是真失宠——然后他们就看见陈承平大喇喇地进了卧室。 ? 不是,那么刺激吗? 这隔音好不好啊,他们今晚还睡吗? 最后是傅东君拉着男朋友强行霸占了剩下那一张榻,还不忘帮领导找补一句:“这床睡四个人都行,别怕挤着他。” ……好像也是。 不过等洗漱完门一关,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傅东君抱着老公睡得很是香甜。 姜疏横默默按捺下自己叹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的欲望,眼见着里面熄了灯,自己也静静地闭上眼,搂住傅东君的腰。 不该他管,那他就睡觉好了。 宁昭同被夹在中间,热得气都喘不过来。 最后实在受不了,被子一掀坐起来,纳闷了:这两人怎么接受得那么好? 陈承平揽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按下来:“还不消停干什么呢,睡觉。” “热!”她不满,一巴掌把聂郁拍醒,“你俩跟火炉一样,低温慢烤呢?” 陈承平扑哧笑了一声。 聂郁懵了一瞬:“同同,怎么了?” “你他妈怎么睡得那么熟!”她生气了,“我热,你俩离远点儿!” “哦,好,”聂郁把屁股往外撤了一厘米,拍了拍她的腰,“好了,熄灯了,现在好好睡觉。” “……?” 门外傅东君不满地踹了一下门:“吵什么呢,消停点儿。” 她憋屈地应了,爬上被面,重新躺平。 陈承平憋着笑捏她的腮,被她探头咬一口,结果当然是没咬到的。他凑上来亲了亲她:“快睡。” 她委屈地盯着他,片刻后,抓住他的手,低头,舌尖轻轻舔上那痕还没愈合的口子。 唇舌柔软,血液鲜红,花一般的细腻。 陈承平花费了半辈子的耐力才让自己没跳起来,但很为难地发现小兄弟一下子就支棱了,他强忍了忍,屁股朝后撤了半步,压低嗓音:“别闹。” 她笑得很是狡黠:“让你欺负我、啊。” 她怒目回首看向打自己屁股的罪魁祸首。 聂郁上来搂住她的腰,轻声哄道:“很晚了,快睡啦。” “……”左支右绌了还。 聂郁迷迷糊糊地提醒:“明天还要去山里摘蘑菇呢,要起很早的。” 蘑菇! 她立马不动了。 37 第二天曙色刚明宁昭同就醒了,绕过一地躺尸的去洗漱,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扮,散着头发过来找聂郁:“要长辫子。” “好,坐过来吧,”聂郁换上作训服裤子和t恤,今天进山,这个比较耐cao,“是不是要松散一点。” “对,现在头发太多了,松散一点才不拉头皮,”她仰起头,神态几乎有点乖顺,“还要戴那个有蝴蝶结的帽子。” 旁观的傅东君扑哧一声笑出来。 宁昭同不满:“你笑什么?” “笑你跟个小丫头一样,”傅东君倚着老公有恃无恐,还盘腿在床上坐着,“我认识你那会儿你也不这样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一样,你又没跟我谈过恋爱。” “我要是跟你谈恋爱,还能有他们的份儿吗?”傅东君略有得意,完全不顾姜疏横已经一头问号地看了过来,“所以老聂啊,你能有今天,得感谢我是个弯的。” 聂郁把最后一点头发塞进去,轻笑:“得感谢小姜把你收了。” 姜疏横眼里带上一点笑意。 宁昭同摸了摸自己的大辫子,想到什么,很是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记得你的理想型是小喻那种啊,为什么最后和小姜同志在一起了?” 姜疏横手臂一紧,傅东君感受到了,不满地看她:“哎,不许跟这儿挑拨离间的啊。你的理想型不是我吗,为什么最后还是选了老聂,这不一个道理吗。他不喜欢男的,我不喜欢女的,所以你喜欢我我喜欢他都没用。” 姜疏横:“?” 你喜欢谁? 聂郁没忍住笑出声来。 “……谁他妈喜欢你啊,要不要脸。”宁昭同笑骂。 “是不是又要聊当年的事儿了?”傅东君得意,“爷再次重复啊,不要对高学历男人有滤镜,知识不能通过性传播,与其” “噗——” 窗外传来一声很响的喷茶声。 几人脸一黑,姜疏横把窗推开,江成雨和喻蓝江迟源默默和他对上了眼。 “……喂!有没有素质!怎么还听墙角的!”傅东君大怒。 迟源连忙上来把窗关上:“不听了不听了,你们继续聊!” 宁昭同和聂郁面面相觑,片刻后,聂郁没绷住,笑个不停:“地方院校的生活好精彩啊,我们就只有天天拔草拔草。” 姜疏横点头:“有所耳闻。” 国防科大的特色项目拔草,也属于宇内神话了。 宁昭同心气儿不顺,笑得有些妖:“是精彩,一年多时间看师兄男朋友换个不停,跟武则天选妃似的,一个赛一个的身材好。” 傅东君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丫头真敢这么挑拨离间。 姜疏横沉默片刻,说出了一个问句:“身材好?” 她笑眯眯的:“师兄不就喜欢身材好的吗。” 傅东君连忙抱住姜疏横的手臂:“我心里你身材最好,真的!” 姜疏横让这句话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脸,聂郁含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问出另外一个致命问题:“我好奇很久了,什么是GB?” 宁昭同:“……” 傅东君:“……” “嗯?不好说吗?”聂郁笑得完美无缺。 傅东君沉痛地看着她:“我觉得这人切开也是黑的。” 她想到什么,轻笑一下,抬身亲了亲聂郁的脸:“巧克力馅儿雪媚娘,就外面看着又白又软。小兔子不可以有那么多坏心思。” 聂郁闻言眉眼弯弯,在她面颊上回了一个吻。 傅东君咦了一声,假意提醒:“注意影响。” “就亲,嫉妒?” “?”傅东君不敢置信地看她,一分钟后,转头看姜疏横,“宝贝儿。” 姜疏横连忙跳起来:“我去帮帮队长。” 陈承平一早就摸进厨房去了,很是自觉地承担了今天的早饭任务。 傅东君看着他的背影嘀咕:“老夫老妻了脸皮还那么薄。” 宁昭同抬抬下巴:“那还不快去哄哄。” “行,你俩收拾。”傅东君穿鞋下床,还贴心把间隔门给管上了。 宁昭同回身看聂郁。 聂郁眨眨眼:“嗯?” 她轻笑,回身把他按在床上:“小兔子心那么黑会被吃掉的哦。”说完,俯身咬上男人的嘴唇。 辗转,舔舐,探入,吮吸…… 他有点沉溺这样的缠绵,却因为下身的反应蓦地寻回一丝清明,轻轻推开她,苦笑道:“再亲出不了门了。” 大腿上顶着个半硬的东西,她有心想磨一磨看他失态,却明白时候不早,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不是时候。 最后亲了亲他的鼻尖,她坐到一边去,笑:“不喜欢学历高爹味儿男,喜欢小兔子。” 聂郁凑上来吻了吻她的唇,又不免辩驳:“我高考分数很高的。” 国防科大号称军中清华,分数是中上流985级别,他还是很骄傲过几年的。 “那就是高学历的小兔子,”她浑不在意,把他抱进怀里,“反正得让我养着。” 他嗯了一声,以一个近乎温顺的姿态埋到她颈窝里:“嗯,做一只小兔子,陪宁老师一辈子。” 至于那些中国巅峰的声名和虚无缥缈的男性颜面……就随风去吧。 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抄手,一行人穿戴完整朝着山里面进发。 宁昭同扎着个大辫子,戴着檐很大的草帽,上面还有个烟紫色的蝴蝶结,看上去法到了极致。又兼那上衣扎进裤子里,掐出一截不盈一握的腰,实在是扎眼得要命。 陈承平跟在她身后,想着后面不知道多少人都能看见这条曲线,特别是上坡时,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你这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儿。” “啊,这还瘦啊?”她笑,也不回头,“我这叫凹凸有致,rou都在该在的地方。现在不爱动弹,不敢吃多了,一吃就跟猪一样,胖起来很快的。” 凹凸有致…… 陈承平喉间咽了咽。 确实。 怎么感觉屁股更圆胸更大了,是不是因为生过孩子。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一行人到了山涧里,这里有一痕泉水流过,腐殖质里长了许多蘑菇。雪豹那边有两个云南山区的哥们儿,这时候当仁不让地成为捡菌主力,其他人则溜溜达达,防着可能出现的蛇和野兽。 宁昭同兴致倒是很高,很快就采了一小篮,不过让两个云南哥们儿扔了大半。她采那个品种要是没被发现,估计今晚就要把他们一锅带走了。 再往里走就是几千年的野林子了,两千年的信息差,精通丛林作战的一众特种战士带着枪也不敢往里闯,所以过了正午就慢慢地准备回去。 中途得到了宁姐的授意,他们还用空包弹打到不少野味,其中最离谱的是一条脑袋那么粗的蛇,不动弹了都没人敢去搬,还是陈承平补了两枪,绕在手臂扛在肩上带回去的。 宁昭同倒是不太怕,笑眯眯地靠近他:“好酷哦,现在这个样子让乡里人看见了,得以为你是个邪神,吓得纳头就拜。” 陈承平乐:“那你怕不怕我?” “你真是邪神我也不怕啊,”她拨了一下他长长的额发,别到他耳朵后面去,“我作为邪神配偶,平白捞个神位,这不是血赚。” “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儿。” “我有文化嘛。” 陈承平笑骂一声。 她脚步轻快:“挺好,今天的rou菜是够了。大自然的馈赠啊,这原始的日子过着也蛮美的嘛。” “是挺美,你那院子收拾得挺有味道,”说到这里,他凑过来,低声调笑一声,“他们吃rou,我吃你。” 他说这话时正迎上叶隙里漏下的阳光,眼睛里盛了碎光,而衣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饱满的胸肌。蛇头搭在他肩头,加上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不太正经的笑,她一瞬都想到了一些希腊的神明。 她莫名有点脸红,忍着羞惭很诚实地发出邀请:“好啊,把我吞了吧。” “……” 陈承平看着她,都有点傻眼了。 “你脸红个锤子啊,我说什么了你就脸红,一年多没见脸皮还变薄了?” 她忍不住别开脸,片刻后,轻笑一声。 晚间吃完菌汤,时候不早,大家便准备着睡了,议程明天再开始。 结果当天晚上,匪徒送上门来了。 隔壁青羊山上的匪徒下山抢劫村庄,隔壁村的妇人骑着驴带着家当过来避难,也提醒村子里的人早做准备,惊得一夜鸡飞狗跳。 都是最警觉的一批职业军人,第一户亮灯的时候就醒了大半。窗外窸窸窣窣地商量要出去看看,陈承平和聂郁也当即转醒过来,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 傅东君还睡得香甜,姜疏横倒是已经睁开了眼。陈承平一巴掌把傅东君拍醒,下巴一抬,示意门口集合。 聂郁是唯一一个能和当地人交流的,自然先去打探情况。结果没走两步就碰上成清一家,成珠忙道:“聂甫!土匪下山了!” 聂郁看他们都带着细软,心里了然,示意他们先去院子里安顿,自己朝着村里更热闹的地方走去。 傅东君和迟源上来帮他们放东西,鱼氏有点紧张地问:“先生还没起吗?” “先生”这个词傅东君已经听熟了,明白她是在问宁昭同,想着这么大阵仗总得让她来下决定,于是示意了一下,进去把她叫醒。 院子依着山壁,深夜还是有些冷的。宁昭同披了件外套起身,赤着足便走出来了,昏暗夜色里脚背一抹雪白引人注目得要命:“出什么事了?” 成清拜下:“先生,青羊山土匪下山劫掠,已经到隔壁村了。” 青羊山土匪。 既然敢骑着马四处游荡,宁昭同自然是对附近的治安状况了熟于心的。这批土匪人不多,上下妇孺加起来不到百人,但手段极其残忍,但凡劫道都会斩草除根…… 看来今年蜀地粮运工作开展得好,劫道不成,就开始闯村子了。 宁昭同心中有数了,看向陈承平:“土匪下山抢劫村庄,就在隔壁村,估计会过来,有人通风报信。” 只要不是天灾,带着领先两千年的科技装备,陈承平确实不太着急,闻言点了点头:“有多少人?” 宁昭同和成清确认了一下:“最多六十个人,估计有十来匹马。” “用的什么装备?” “这就不清楚了,聂郁去问了吧,”顿了顿,她又道,“铁器很贵,除非他们能从铁矿那边弄出制式兵器,否则光凭劫掠的财力,最多人手一把菜刀,还豁口那种。” 迟源在旁边笑了一声。 大体有数了,傅东君还好学地问了一句:“四川的铁矿开发了多少?” “主要是攀枝花,太有名了,特地派人去找的。除此外,蜀南的煤矿开发也在有序进行。” “哦,有眼光,攀枝花的矿产很丰富。”迟源赞道。 “可惜了,现在只能炼铁,”宁昭同回现代后显然是研究过的,说来还觉得挺遗憾,“生产力不够,都浪费了。” …… 陈承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闲聊,听着听着还觉得挺奇怪。要搁以前,他早就四处搜集信息,预案都做出八个了,现在却钝得很,仗着武器代差,动都懒得动。 他看了一眼宁昭同。 都怪她。 一靠近她脑子就不想动了,只想抱着她睡觉。 “看啥,”她抬下巴,“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敢当你领导吗?”陈承平笑骂一句,“有其他忌讳吗?没有的话我就准备剿匪去了啊。” “多大事儿我都给你兜着,行不行?”她笑,“领头的扣下来,我明天带着去县里找人领赏。其他喽啰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不用心软,该杀就杀。要小心受伤,最好一个口子都不要有,缺医少药天气还热,很容易出事……” 该杀就杀。 一句话带着笑说出来,却都听得几人后脊凉了一下。而傅东君更是意识到什么,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心绪复杂。 她是那么厌恶血腥的人,却能轻描淡写地下出这种命令。 他不觉得是师妹变得难以接受了,只是可以想见,她到底见过多少人间地狱。 聂郁不多时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多不了成清多少,陈承平和雷众一说,雷众一拍大腿:“这剿匪我们熟啊,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雪豹的兄弟们自然要给领导壮起声势。何况被人追着跑了几个月,又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了半年,实在憋屈得要命。能有软柿子捏一捏,把刀磨利一点,他们也确实是有些心动的。 战士们跃跃欲试,指挥官们集中信息下达了作战任务,之后就不是宁昭同能管的事了。和成清一家说了几句话,她困倦地打了一遍招呼就窝回去倒头大睡。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成清一家见状,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喻蓝江是突击手,何况块头大,所以虽然基本素质都具备,侦查这种事一贯也是落不到他身上的。不过这次情况特殊,隐蔽要求不高,反倒是必须要会骑马,所以草原男儿当仁不让成了斥候。 聂郁从屋子里拿出几张手绘的地图,给他说明了大概方向,便去牵马。众人看着那几张精致的地形图连叹聂哥牛逼,喻蓝江再速记了几遍,便拎着包袱跨马而上。 那马已经是中原里难得的高壮,可喻蓝江一上去就显出了一种不堪重负的弱小。好在他知道怎么让马轻松一些,核心绷紧把自己抬起来,缰绳轻抖便奔了出去,头盔上的探照灯越来越远,很快就出了村口。 除了防身手枪和单兵电台外只带了一把军刀,可见也是非常自负了。 三点钟,喻蓝江接进来:“是朝着村子里来了,五十人左右,都是男的,大部分配备竹矛,领头的几个带了手臂长的弯刀。体格……不用多说了吧。” 江成雨拨动电台,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这人一点都不专业,但此刻显然没有人对喻蓝江的不专业有意见。陈承平和雷众交流了几句,接进通讯:“大概多久他们会到?” “他们有十几匹马,但看着跑不了多快,应该会在五点钟左右抵达我们的村子。” “他们准备夜行军吗?”雷众问。 “是,他们对路很熟,走夜路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保持联系。” “是。” 陈承平示意雷众过来,两人开了大概十分钟的短会,陈队长传达了宁老师的意思:“……除了领头的要活的,其他伤亡不论,政治风险小宁会帮我们规避……尽量保证不要受伤,他们的刀都是锈的,弄个破伤风就难搞了……” 雷众点头:“那需要现在去布防吗?” “都奔着歼灭战去了,还是准备充分点儿吧,”陈承平说着就准备出去,“就在村口,我先去看看。江成雨和姜疏横守着电台,一会儿你把其他人带过来。” 村口是处十来米的狭谷,植被茂密,再好不过的伏击地形。雷众点点头:“那你先去,我洗把脸就来。” 陈承平一噎。 “那我也洗一把。” 宁昭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揉着眼睛走出来,连成清都投了个无语的目光。 好歹也死了七八个人,村口的地都让血染红了,宁先生怎么能睡得那么死? 聂郁见状笑道:“看来睡得挺好。给你留了热水,我给你拎过来。”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揉了揉鼻子:“谢谢你,结束了啊。” 这幅样子实在有点可爱,本来想呛一句别惯着她的傅东君都没忍住心头发软,笑:“那领头的已经捆在院子里晒蔫儿了,你什么时候去审一审?也让我观摩观摩。” “你又听不懂现在的话,”她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出门正碰上陈承平,“啊,辛苦了,我——嗯?” 宁昭同愣了。 院子里齐齐跪着四五十个面色萎靡的当地人,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陈承平眉头一蹙:“鞋呢?” 她低头,看见一双赤脚:“哦,没穿……我鞋呢?”她抬起脸,有点不解。 陈承平看向拎水过来的聂郁。 聂郁认命,把毛巾香皂牙刷拿过来放好,然后解了围裙回房间找鞋去了。 八成是被踢到床底下去了。 傅东君看得牙都疼:“你俩不能这么欺负人。” 江成雨附和:“就是就是。” 她咬着嫩树枝颔首,一张带着水滴的白脸,满面疑惑:“嗯?” 脸上刚洗掉所有的皮脂,皮肤嫩得跟豆腐一样,看得一众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大老爷们儿心口狠狠地动了一下。 然后看到参谋长警告的眼神,又默默把它按住了。 午饭依然是成清一家和聂郁一起做的,村里人避难的时候把鸡鸭带走了,于是今天的菜都是聂郁去镇上买的。 因为土匪这档子事,镇上市场也冷清得很,所以今天中午的伙食眼见的质量下滑。迟源吃着吃着有意见了:“队长,咱们这不说战时补贴,刚打完就吃这个,太伤士气了吧?” 陈承平胃口也不太好,但也习惯性地填着肚子,闻言筷子指指旁边一群猛吞口水的土匪:“找他们算账去,把他们下锅也行。” 迟源垂头丧气。 雷众却想到什么:“陈队长,我说,我们是不是该组建个炊事班啊。” 众人齐齐抬头。 聂哥含泪赞同。 陈承平若有所思,最后点了头:“也是。” 江成雨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抽哪些人?轮换吗?” 姜疏横:“……别。” 他不想吃傅东君做的饭。 雷众却不觉得这是问题:“那当然是最菜的负责做饭。” 众人面面相觑。 懂了——那就比武!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飞快地开始夹菜填饱肚子。 饿着怎么比?他们可不想天天做饭啊! 38 宁昭同最近有点嗜睡,估计是经期的原因。仗着没人敢说她,午饭吃了就洗漱完再睡了一会儿,下午四点过才醒。 冲了个澡,洗漱完,她打着哈欠出来。闻见院子里的异味,她皱了皱鼻子:“好臭。怎么还没处理掉。” 傅东君闻言乐了:“怎么处理,全部弄死晒成rou干?” “不怕朊病毒是吧,”迟源接话,“哎,我可提前说啊,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人rou,这是我的底线。” 聂郁拿了簪子给她挽头发:“一会儿把他们捆到外面去,明天就赶去县里,这样行吗?” “抓紧点儿,哎,不是说头发抓紧,有点疼。” 他连忙松手。 她揉了揉头皮:“难闻死了,这群人都不知道多久洗一回澡,你的蔷薇花都要被熏死了。” 迟源接话:“还有虱子!寒碜得要死。” “这年头没虱子的才是少数,”宁昭同叹气,“生活不易啊。” 众人很给面子地笑起来。 聂郁给她挽了个简单的高髻,额发自然垂下,看上去有种让人十分心动的知性气质,人一看就想叫姐那种。披了件轻薄的外套防晒,她慢悠悠地走到快晒成人干的山匪堆里,陈承平打起伞,跟上遮在她头顶。 宁昭同掩了掩鼻子:“怎么称呼,这位、大王?” 来人蔫儿吧唧的抬头,看见一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不由喉间一紧:“你、你是谁?”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她笑,眉眼间却凝着薄薄的冷意,“你们这次下山劫了几个村子,杀了多少人?” 旁边文士打扮的人一听就很sao动,扭了几下,却没出声。宁昭同注意到了,看他一眼,心里估计这人应该是这个匪寨的军师。 领头老大嘴唇动了两下,有气无力:“给口水喝,我张不开嘴。” “那什么时候能张嘴了什么时候再说。”宁昭同撂下一句回身就走,利落得老大都看愣了。 她脱鞋上了檐,很是悠闲地往摇椅里一窝,旁边人端上一个硕大的竹盏,上面堆满了水果,估计是井里放过的,瞧着还冰丝丝的冒气。 老大咽了口唾沫,可惜唾沫都稠了,差点儿没吞下去。 她惬意地眯起眼,用叉子把荔枝rou塞进嘴里:“来蜀地也有一点好,多少年没这么吃过鲜荔枝了。唔,好甜。” “我的呢?”陈承平凑过头来。 她看了看盏里剩下的,很是心痛地分了他半颗:“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剥点儿放着。” 清甜的果rou入口,陈承平很是满足地眯了眼,都没对她的指责有意见,只是道:“再来一个。” “不给了!” “别那么小气,晚上给你剥一盘子。” “哪儿来的一盘。今年荔枝本来就到收尾的时候了,郁郁包圆那一背篓你们吃得没剩几个,现在方圆三十里买都买不到。” 陈承平看她是真的舍不得,没忍住笑:“要真喜欢,以后在院子里种几株。” “北方种不了荔枝,”她又吃了半颗,把盏放到桌子上去,“一骑红尘妃子笑,听过没?” “哦,听过,”毕竟事关杨贵妃这么个大美人,陈承平还是听过这个故事的,又道,“以前我家院子就种了荔枝,每年刚结果就一堆小兔崽子瞅着,还有晚上摸进来偷的。我妈脾气也大,一听见动静就拿着扁担出来揍人,能追出两公里。” 宁昭同闻言轻笑一声:“那你还不帮着阿姨抓一抓贼。” 陈承平嘿嘿笑道:“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哪儿好出面。” 她意识到什么,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会是家贼难防吧?” “哎,宝贝儿,太聪明了,”他一脸无赖,把她剩下那一半都吃完,“荔枝又不能放,她非要养着留给她心心念念的老大,好多在树上都坏了。” 她听得心头发软,把手绢递到他唇边擦了擦:“吃多了容易低血糖。” 他像是看出她那点意动,眉梢一扬,压低声音:“心疼我啊?” 她一哂,别开脸,片刻后又转回来,笑得漂亮:“嗯,以后我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