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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们进来。” 李斯在先,李甲在后。 父子俩进得殿来,李甲便“噗通”跪下了,低着头道:“小臣前来请罪。” 李甲请罪,是真心实意的。 陛下亲自提拔他做的中郎将,却是刚上任,就让陛下在他守护下出了这样的祸事。 李甲觉得丢人,真丢人。 早上出门,他不看镜子里自己精神的影子了。 巡逻在宫中,他也不好意思看自己前胸甲上披着的花边了。 十六岁的中郎将?以为是个人物呢。 结果呢? 办差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陛下把命交给他,他却没给守护好,没脸见人,有罪! 李斯在旁边斥道:“逆子!还不退出去!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会你这小事儿?就算要请罪,也该等陛下伤好了再说!”又对胡亥欠身,叹息道:“老臣教子无方,叫陛下看笑话了。” 李甲不解地瞅了一眼父亲。刚刚父亲明明是支持他来请罪的啊?怎么转了态度。 不过他倒还记得父亲叮嘱的“不管父亲说什么,他只管答应就是”,于是老老实实跪着,没反驳。 胡亥看向阶下笔挺跪着的少年。 只见他虽然神色桀骜,却有一分世家公子的贵气,与江湖草莽之气不同。年纪虽轻,然而身躯已经发展到年龄前面去了,肩宽腿长,一看就是习武的好苗子。 胡亥挥手止住李斯的斥责,笑道:“李卿何必苛责幼子?莫要吓坏了朕的好儿郎。李甲,朕看你不是来请罪的,是来请功的?” 李甲见皇帝维护自己,只一句话就让父亲不敢再说,不禁又是感激又是崇拜,此刻见问,急道:“小臣真是来请罪的。” 胡亥笑道:“当时若不是你那一剑挥来,打偏了飞来羽箭,朕这会儿只怕已成了孤魂野鬼,哪里还能治你的罪呢?该请罪的另有其人。” 事发于咸阳城中,咸阳令阎乐难辞其咎,他却不曾来请罪;连赵高也未曾露面。 这念头在胡亥脑中一闪而过。 他岔开了话题,“你说,朕该怎么赏赐你才好呢?” 李甲有点发晕地仰脸望着皇帝。陛下是那样年轻亲切,甚至比他家中兄长还要亲切——可是陛下又是那样尊贵。他跪在地上,手指扣紧了砖缝,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有点说不出话来。 胡亥笑道:“你小小年纪,已经做了中郎将,朕可不知道该再封你做什么了。” 李甲脑中一热,冲口而出道:“小臣愿随章邯将军出兵,为陛下讨平叛逆!” 李斯只觉眼前一黑,一个长子在前线还不够,小的也跟着添乱。他颤颤巍巍道:“陛下,犬子无知……” 胡亥不理会李斯,对李甲笑道:“看来你父亲尚不同意啊。” 李甲看向父亲,还要再请出战。 胡亥挥手止住了他,笑道:“什么时候,你过了你父亲这一关,再来跟朕说。至于赏你什么——这样,朕准你进朕的兵器库,任你挑选一样入眼的兵器,如何?” 禁中兵器库,尽收天下利器,是习武之人的梦想之地。 李甲大喜,伏地谢恩,倒是把自己来请罪的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李斯见幼子退下,终于松了口气,也要随着离开。 “左相留步。”胡亥唤住了他。 李斯回过身来,“陛下还有吩咐?” 胡亥轻抚眉骨思索着,淡声道:“劳烦左相大人,为朕讲一讲灭楚之战。” 第21章 秦二世这完 李斯老成持重,不似叔孙通当即便开讲,而是先道:“不知陛下想听的,是关于灭楚之战的哪一方面呢?是用兵,筹粮,国政还是彼时天下大事?” 胡亥道:“朕从前说过,朕不是生来就会做皇帝。虽然欲向先帝求问,却到底阴阳两隔。左相为先帝肱骨之臣,随侍左右,该是最了解当时情状之人。便譬如朕是当日的先帝,要打灭楚之战,你会如何为朕分析谋划?” 李斯听明白了,新君这是要学帝王之道,不是坏事儿。 而新君愿意向他发问,总是对李氏有利的倾向。 于公于私,李斯都会竭尽所能、倾囊相授。 李斯一欠身,抚着白胡须,陷入了回忆。 “当时六国之中,赵、燕、魏、韩都已被灭,只余楚、齐二强。当时摆在先帝面前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先灭楚,还是先灭齐。” 胡亥道:“先帝选择了先灭楚。” 李斯道:“是,先帝选择了先灭楚。” 胡亥又道:“楚国实力并不弱。” “的确不弱。非但不弱,还很强。楚国兼并了鲁国,地处东南,实力强劲。” “但先帝还是选择了先灭楚?” “是的,先帝还是选择了先灭楚国。” 胡亥笑道:“我知道为什么。” “您知道?” “是,楚国虽然强,齐国却更强。齐国已有近五十年不曾开战,国富民强,实力了得。” 李斯也笑。 胡亥问道:“怎么?朕说得不对?” 李斯笑道:“对,却也不对。齐国虽强,却也未必强于楚国。” 胡亥问道:“那为何先攻楚国?” 李斯伸出一根手指,“远交近攻。当时齐国相国后胜,已收取我朝黄金无数,为我所用。后胜劝说齐王建不救被我朝所灭之国。而且,我朝每灭一国,齐王建都会派遣使者前来道贺。” 胡亥道:“齐王建不知道相国已经被我朝买通?” “他当然不知道。” “这计策好生毒辣,不知出自谁之手。” 李斯一欠身,淡淡道:“正是不才老臣。” 胡亥拱手赞道:“左相高谋。” 李斯不慌不忙伸出第二根手指,“时值楚国内讧。此前五年,楚王负刍使门客杀死兄长楚哀王,自立为王。而楚王负刍的另一个兄弟,便是在我朝任御史大夫的昌平君,此人在楚国声望不亚于楚王负刍。” 胡亥感慨道:“先帝起用人才,真是不分国界呐。” “诚然。” 胡亥道:“有此二条,便足以先攻楚了。” 李斯笑着举起第三根手指,道:“原本我朝在西,若由西东进攻楚,要过淮河大片泥沼地,于我军不利。不过此前,王贲水淹魏国国都大梁,一举灭魏,打通了自北南下攻楚的路线。” 他依次屈起三根手指,“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由是先帝择将率兵攻楚。” 胡亥叹道:“如今看来自然而然的事情,当初竟要考量如此之多。” 李斯垂眸道:“兵者,国之大事。” 胡亥接道:“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此刻念来,惊心动魄。 李斯道:“这只是定了攻楚的战略计划。接下来,行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