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宴同暮发起了高烧。 失血过多加身体本就虚弱,他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苗疆此刻战乱纷争,苗医大多躲进了深处,也找不到大夫。 好在宴家有个小药房,虽然大夫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但是药材还在。 宴与朝在屋里煎药,陆迢在外面帮忙处理宴家上下的尸体。 昨天来时,宴家尚且有几人,今日只剩下宴同暮一个人了。 草药煎好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苦苦的味道,宴与朝倒在碗里,想了想,又割破手指,把血滴在里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继承了苏客逍的火炎之血,但终归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让伤势恢复的快一些。 端到宴同暮房内时,他体温极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火炎之血的效力,他不再沉沉昏迷,而是做起了梦魇。 他口中念着“滚……滚……别碰我……” “父亲,不要杀他……” 然后骤然惊醒,对上床前宴与朝担忧的眼。 很快宴同暮又恢复了平静,他的神情总是淡漠而高傲的,即便是虚弱生病了也是如此。 宴与朝满心满眼的愧疚,他说“昨天对你做的事,对不起。” 宴同暮看着他,不置一词,只是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生死蛊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比我想得还要蠢。”宴同暮的声音有些沙哑,满带讥讽“宴与朝,你真的以为被一刀穿胸不会死吗?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谁?你说我害得你被丢下悬崖,那我呢?难道你就没有拖累过我吗?” 无心岭一战,他无故昏迷那次,应该也是千里之外的宴与朝受了重伤。 “……”宴与朝无言,只能把草药端给他“先喝药吧。” 宴同暮并不拒绝,勉力撑着把药端过来,苍白干裂的嘴唇触到温热的药汁,润湿了嘴唇,也因为这点热气而让嘴唇有了些血色,他饮尽后又卧了下去,显然是不想和宴与朝多说什么。 宴与朝默默把碗收拾干净,离开了房间。 那边陆迢把尸体都移到了外面,有些发愁,他有些不确定在苗疆地界把人埋了会不会变成尸人,于是在门口等宴与朝出来。 宴与朝道“烧了吧,有些神志不清的尸人就是用尸体炼成的,还是烧了保险些。” 二人便架好了火堆,把尸体都丢进去焚烧。 宴与朝问“你回来时都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进来他们都死了,有个尸人有些奇怪……”陆迢把见到的和宴与朝说了,但并没有说那个尸人对宴同暮做的事。 “灰白的尸人吗……”不知怎地,宴与朝猛然想起苏家密室里那个没有知觉的尸体,但扬州和苗疆离得甚远,实在是无稽之谈。 宴与朝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宴家在苗疆一直备受争议,这个留有神志的尸人或许和宴家有仇。”更多的细节,只能看宴同暮愿不愿意和他说了。 夜里宴同暮发起了烧,在隔壁咳的惊人,宴与朝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药和火炎之血还是退不下去,只好半夜起来煎药。 陆迢也跟着起来帮忙烧水。 二人在宴同暮的房里忙前忙后给他喂药喝水,稍缓了一些,宴与朝猛然想起他下身的伤,伸手就想去看一下他到底清理了没有,可却被宴同暮按住。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烧得这么严重手上力气却还是很大,不让宴与朝继续往下动,眼睛盯着宴与朝身后的陆迢。 宴与朝知道他顾忌陆迢,只得叹了口气“陆迢,你先去休息吧。” 陆迢和宴同暮对视一眼,隐约有暗流涌动。 陆迢静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道“好。” 直到陆迢离开房间,宴同暮手下的力气才减弱了许多,虚搭在宴与朝的手上,任由他把自己下身的裤子解开。 腿间是干涸的血液和jingye,看起来触目惊心,xue口也肿了起来,里面还有一些尚未干涸的液体,是宴与朝留下的。 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清理。 宴与朝有些颤抖,他低声道“对不起。” 宴同暮冷哼一声“你难道不就是这种人吗?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宴与朝这个人,从小到大得到的善意太少,但他天赋又高,导致他轻狂又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加上长了一张精致干净的脸,又极易欺骗人。 可正因为获得的善意太少,他又无比珍视,实在做不到完完全全的自私自利。 他会有愧。 宴与朝不作声,手里的绸布被热水打湿,他拧得半干,伸到宴同暮腿间,替他擦拭干净污浊和血渍。 脆弱的伤口沾染到水,宴同暮被刺痛的皱眉,他抓紧宴与朝的衣袖,复又放开。 宴与朝缓缓把他的腿分开,想起和他两次性事,自己在上都是强迫,而且次次都是逼问,心中更是难过,觉得自己真是个烂人。 半湿的绸布柔软地拂过他红肿的xue口,将干涸的jingye润湿带走,但他xue口里面还有,宴与朝有些为难,想到过会要上药,还是大着胆子把指尖戳向那个红肿的地方。 宴同暮抓住他的手,脸上早就因为这样难堪的事而漫上潮红,他警惕地问道“你做什么?” “清理……这些东西留在体内,你会生病的。”宴与朝也有些尴尬。 宴同暮不做回应,只是抓着他的手松了松,任凭他的手指伸进那个红肿的还未闭合的xue口之中。 宴与朝轻轻勾弄手指,将xue口里残存的液体导了出来,再一一擦拭干净,宴同暮因为这样暧昧的动作而皱起了眉,脸上的神情隐忍又脆弱。 手指抽出来的那一刻,似乎带动了伤口,宴同暮没忍住喘了一声,很快又咬住下唇忍住了。 宴与朝拿出苗药替他上好药,又替他穿好衣物,抱着水盆和满是脏污的绸布准备离开时,宴同暮突然开口“宴一。” “他在你们的死斗中落败,被父亲做成尸人,卖到了中原,” “所以……”仅仅两句话,但足以将苏家血案的全部串联起来,宴与朝脑中闪回了无数片段,最后落到宴同暮那张疲惫虚弱的脸上,他端着水盆的手有些颤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宴家的死士,为了保证死斗时全力以赴,每个人身上都种下了死斗蛊。 那日十人混战,从宴老爷吹响虫笛开始,十个人便不分远近亲疏,开始缠斗。 死斗之蛊,不死不休。 他和宴一都还算出色,只是宴一略逊一筹,他是最后一个倒在宴与朝脚下的人。 所以…… 从笛音吹响的那一刻起,身种死斗之蛊的人就会开始战斗,宴一被制成尸人时并不算做活人,但当他在苏家恢复神智时,死斗之蛊又会迫使他找到宴与朝。 可彼时宴与朝已经得到了冰魄寒王的十年内力,除却五仙教长老的冰蝉之蛊,寻常蛊术是无法对他有精神控制的。 所以他昏睡过去,体内流转的内力在帮他驱散死斗之蛊,所以醒来时才会有一地蛊虫。 可自己又为什么会从房间来到树下,这是宴与朝想不明白的事。 但知道这些已经足够,突如其来的真相将之前的事串联在一起,缓缓铺开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不是我、不是我。”骤然洗刷冤屈的宴与朝狂喜不已,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凌遥,但偌大的苗疆,谁也不知道凌遥会去哪里。 宴同暮躺了回去,再吃了一道药后精神好了一些,他淡淡道“有个人,从你来后天天晚上蹲在墙上,也是你的情债吗?” “不是。” “我睡够了,我们聊聊。”宴同暮看着他,幽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和你同用一条命的我,就没有资格问问隔壁的人是谁?墙外那个人是谁吗?” 宴与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宴同暮从未说过这样带有个人情绪的话,他大多时候只会无声的告诉宴与朝,他和自己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眸里永远是淡漠的,只有在zuoai时才能窥见一两分疯狂。 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令人奇怪。 “他叫陆迢,是把我带回明教的人,我喜欢他。”宴与朝坦然道。 听见这话,宴同暮的心骤然紧缩,他收敛起表情故意不在意,嗤笑一声“那墙外那个呢?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他?” 回答宴同暮的只有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宴同暮没由来的愤怒起来,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失控,他维持着讥讽嘲笑的表情,冷冷道“你就是朝三暮四的人,一点也不奇怪。” “你废我武功时为什么一句都不说?”宴与朝本来想说,可我最初一腔赤诚爱着的人只有你,可我最初满心满眼的人也只有你,可他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只能问他原因“你知道我把武功看得多重,你知道的。” 宴同暮知道,倘若当时他愿意多说一句,二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番地步,是自己亲手把宴与朝送到明教,推离自己身边。 他骄傲的认为宴与朝不会变心,他了解这个少年,他喜欢强者。 可直到他看见少年带回的那个异域男子…… 一种名为后悔的心情让他有点失控,更何况,自己现在是这样虚弱无力。 陆迢并没有把他险些被侮辱的事情说给宴与朝听,一时打击太大的宴与朝也以为他身上残破的布料是出自自己之手,但这件事已经折损到他的尊严,把他的骄傲踩的一无是处。 想到这里,他更是愤怒,他将床边的烛台一把推倒“滚!滚出去!” 宴与朝沉默地扶住即将倒在地上的烛台,替他扶正“生死蛊的事,谢谢你……” “别说了!”宴同暮骤然打断宴与朝的话“出去!” 他不想再听见少年口中这样生疏的道谢。 宴同暮不想承认,自从宴与朝逃出宴家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梦中他在一片大雾之中,追逐着宴与朝的背影。 可是少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