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
雏菊
国庆假期一过,整个天气又阴沉下来。雾蒙蒙的天夹杂着雷声,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降落,回溯的暑气也在这个天气变得更加闷热,家里也闷热,一场早饭吃得恨不得将电风扇拿出来吹。 吃完饭,兄妹俩出门上学。 钟雨按例将钟夏送至班门口,崔玉落在他们后面进来,一进班就一屁股坐在董成连的位置上捏钟夏的脸,“让我看看你胖了没。” “哎呦,”崔玉将钟夏的脸左右摆弄了两下,顺带摸了两把,调侃道,“长胖倒是没有,长漂亮了啊,你都用什么护肤品啊?” 钟夏在她的摧残下,还能笑出声,“谢谢,我没用护肤品。” 董成连恰好在此时进班,见崔玉坐在他的座位上折磨钟夏,走来将肩上的书包丢在课桌上,“崔玉你怎么又坐我位置。” 崔玉刚想回话,教室外骤然响彻了一道雷声,黑暗的天随之迅速地亮了一瞬,转眼间又隐没。班里的人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崔玉也不例外,她搂着钟夏的肩,长吁了一口气,“好吓人。” 见崔玉无视了自己,董成连又道:“崔玉,快起来,老师要来了。” “好,好,”崔玉连连摆手,抓起书包就跑,路过董成连身边还不忘挤了一下他,“去吧。” 董成连被她撞得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天太暗,教室里亮着灯,钟夏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很朦胧,董成连收拾好东西喊她,“钟夏。” “怎么了?”钟夏转过头,用她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给你看个东西。” 董成连忍着想撇开目光的欲望,举起手用手背面对钟夏,他的手在钟夏眼前晃了两下,手指轻巧地一翻,便骤然变出了一朵花来。 “喏,”董成连将花递给钟夏,笑道,“路边上摘的小花,送你。” 是一朵白色雏菊,钟夏很开心,将花从他手里接过,“谢谢你。” “喜欢吗?”董成连问。 “喜欢。” 午时,闭塞已久的大雨终于泼落,走廊不多时便潮湿起来,学生们从中穿梭而过,嘴里抱怨着“怎么又下雨我没带伞啊”,“还怎么去食堂”。 钟夏班的女生特地从后门出去,在经过伫立着的钟雨身边,连说话声都变小了一些。钟雨静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伞,面上冷冰冰的,和焦急去食堂的学生相比割裂的很。 钟夏收拾完东西出来,钟雨面上才显现出点笑意。 “走吧。”钟雨说,“路上滑,别摔了。” 校裤太长,还是沾上了雨水,钟夏挽着钟雨的手臂,雨太大了,啪嗒啪嗒地打在撑起的伞面上,就连擦肩而过的学生的说话声都听不到。 “又下雨。”钟夏忍不住嘟囔。 钟雨以为钟夏在同自己说话,于是俯下身凑近她,“夏夏说什么?” “没什么!”钟夏大声道,“我说我好讨厌下雨啊!” “我也讨厌。”钟雨回应她。 钟夏其实听不到钟雨在说什么,只听到个大概,从口型辨认他说的话。 雨天,阴沉潮湿,还有不好的回忆扎根在他脑海里,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喜欢。 吃饭时,钟夏将收到的小花给钟雨看,她将手展开,漂亮的白雏菊从她手心绽开。钟夏开心地向钟雨介绍,“这是董成连送我的,好看吧?” 她怕钟雨不知道董成连是谁,解释道:“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去玩的那个男生,哥哥你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钟雨攥紧了手,恨不得将手中的筷子掰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朵白色小花看,好不容易在前几天平息的郁结,此刻又回归至心中,哽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钟夏见他一直不说话,往嘴里送了一口饭,问:“怎么了哥哥?” 钟雨的眼神离开了这朵小花,故作轻松道:“没有,哥哥也觉得它很好看,收起来吧,免得弄坏了。” 食堂也很嘈杂,餐盘是铁面的,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更加吵,脚下的地面是瓷砖地,是湿的、脏的、容易滑倒的。有个学生很倒霉,在上面摔了一跤,打好的饭也洒了一地,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打扫。 雨还在下,恶心的雨天总是在他心里最不忿时降临,可笑的是就连他的名字里面也带着雨。钟雨撑开伞,和钟夏走进雨中,被大雨浇淋,只能听到雨的声音,所以他的想法无比清晰。 他想把那朵白雏菊丢在脚下碾碎。 可惜meimei会难过。 放学后,雨还未停,只是变小了。路上积水很多,就连家里也潮湿,钟夏将校服丢进洗衣机,先去洗澡了。钟雨拿着作业坐在浴室门口,还是忍不住地去搜钟夏丢在洗衣机里校服的荷包。 只是没有。 钟雨做饭时,钟夏就在房间里叠收起来的衣服,因着下午在食堂吃过,钟雨只抄了一盘菜,菜很快就做好了,钟雨进去叫钟夏吃饭时,正好瞧见钟夏在黏东西。 如果不是那朵惹人烦的花就更好了。 钟雨道:“吃饭了夏夏。” 钟夏粘完最后一道,见钟雨来了,高兴地举起手里的东西,给钟雨观看她的制作成果——夹在两片透明塑料片中,再用胶带缠绕住。 花完好无损地存储在里面,会被钟夏永远摆在家里。 吃饭时,钟雨吃得心不在焉。 钟夏给他夹菜,往嘴里送饭,顺便夸赞他,“还是哥哥做的好吃!” 钟雨吃了钟夏夹过来的菜,“谢谢夏夏。” 吃完饭,洗完碗,做完作业已经很晚了,雨似乎又变大了,在黑暗里,钟雨仍未睡去,他听着雨声,安静地凝望着钟夏。 毫无睡意。 于是他坐起身,走到书桌边上,从抽屉里将钟夏塑封好的白色雏菊拿出。眼睛适应了黑暗,也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这朵花的模样。 如同赠送人的好感一般,纯净的、洁白的、他无法给予的。 钟雨手指的骨节捏得泛白,牙齿紧咬,发出咯咯声,颅内几次升起将它毁掉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将它丢回了抽屉里,上床搂住钟夏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