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你要成亲?”赴月来得仓促,亦问得仓惶,他以为,他以为封疆和沉溺至多是做戏,沉溺该是恨透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接纳封疆。 他以为,他们会就这么纠缠一辈子。怎么就,听闻沉溺封疆婚讯…… “嗯。”沉溺没看赴月,视线晃过云梦给他准备的嫁妆,很丰厚。按师傅说的,他若是娶得相合的姑娘,这些就是聘礼,他若是喜欢男子,那便做嫁妆。 师傅真的很爱他。是师傅,亦如父如母,是他这二十余年,不灭的光。 “怎么……怎么可能……”赴月深吸了口气,哑道:“你分明,恨透了我,我们……” 可沉溺的否决来得如此之快,“我不恨任何人。” 他抬眸时星辰亦黯,咬字是如此清晰的宣告着。 “师兄,我不怪你。” “或许也曾怨过,但现在是真的不恨了。” 不恨……?究竟是不恨还是不在意到根本掀不起波澜…… 赴月低低吸了口气,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无力,完全不敢向沉溺寻求一个答案。他明白自己不该失态,也毫无立场诘问沉溺,譬如,为什么要嫁他,譬如,别选封疆,选我好吗…… 这漫长到足以窒息的沉默,由沉溺亲手打破,是他伸手扶正赴月道冠,镇静道:“什么都不会变,师兄永远是师兄。” 永远是师兄,绝不会变化的身份,永不被爱。赴月恨自己太清醒,看破了沉溺的潜台词,甚至无法哄骗自己,沉溺永远把他当至亲,甚至对他提不起恨意。 你恨我……你该恨我的…… 赴月怔怔望着低他两寸的沉溺,迟迟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一瞬,他想抓住沉溺手嘶吼,恨我,我求你恨我……! 哪怕是瞒骗都好,至少不该是毫无知觉。 可沉溺听不见赴月心底祈求,哪怕听闻,怕也是一笑置之。他今下仅是抬头专注地看着赴月,温缓道:“我没有兄长,师兄送我出嫁可好。” 他们这边有习俗,新嫁之人,是要有兄长背的,寓意有娘家人撑腰,也有长辈认可,夫妻和美之意。 原来心痛是这般滋味,沉溺只是轻轻淡淡同他说了几句话,就足够赴月一阵翻江倒海,甚至要调整内息克制自己伸手捂住心口弯腰的举动。 他从不落魄,他从来都是那云上皎月,他绝不,绝不为情所困…… 可为何,恍然间还是说出了那几个字,“我不甘心……” “时至今日,哪还有什么甘与不甘。”沉溺笑容轻轻淡淡,他们似乎都默契的不去提起,他快不行了。好像只要不提,就不会有什么让人惊惶的事发生。 对话的结尾,沉溺对他说。 师兄,背我吧。 赴月是怎样忍住喉头血应了个好字。 他不记得了。 大抵是脑中一片空白罢了。原来云端之人也会有迷茫时刻,他想他没有很喜欢沉溺,沉溺如何心碎难过,他都不曾为他掉过一滴泪,折辱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怎的如今,沉溺要成亲之人不是他,他倒恍惚了起来。连应那么一个字,都好似心血将涌。 封疆配沉溺绰绰有余,也好帮扶帮扶沉溺那怯懦性子,封疆更是从不芥蒂沉溺的过往。这两人,怎么看都是上上签。 怎么,他偏偏就是,心有不甘。 不愿承认的,不甘心。 只是兄长吗?永远不会被憎恶的兄长,做了那么多出格事也会被原谅,除却兄友,再无他意。 你别不计前嫌…… 这句话哽在赴月喉间,他望着沉溺单薄背影,一时思绪紊乱。你别不计前嫌,你就是恨我也好,莫要……莫要这般不在意我…… 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八字宣判赴月死刑。 宣告着,他只能静静看,看着沉溺投向另一人怀。 那是沉溺最好的归宿,无论是他还是师傅,都清楚明白这一点。 赴月从来都知道,沉溺生得极好,穿着红衣更是容姿昳丽,纵是极浅的笑,都足够掀起涟漪,哪怕所朝向之人,不是他。 沉溺另一侧的封疆英姿勃发,一身红衣更被他穿出了几分飒气来,这英俊的华山男儿,满眼都是他余生相伴之人。 云梦选的口脂有点偏红了,沉溺抿了抿唇,歪头看向封疆,或许是想问他是不是红了,哪知封疆直勾勾盯着他,沉溺才刚抬眼,封疆就低头吻了下来,匀了朱红口脂。 沉溺不轻不重地锤了锤封疆肩,大抵是在嫌他。 赴月屋外愣愣看着,不觉闷了口腥甜,沉溺对他和封疆是不同的,他一直知道,又好像一直逃避着,糊弄自己,左右不过是恨他俩罢了。 直至今日,他明白了区别,沉溺会恨封疆,但不会恨他。 在沉溺心里,封疆值得,他?怕是从未入沉溺眼里。 爱是细腻无声的,蔓延至心底,当你发觉它时,已无从根除,却能绞得人撕心裂肺。 爱上沉溺,是他赴月最大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