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缺的完4
欠缺的完4
“钟清。” 两个字压得很低,连带着春雨的寒意直直地打了过来。钟清没由来的身体僵住,果不其然,一转过头就看见钟濯撑着伞站在不远处,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这边看。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大概是迫切地想见到她,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一次,钟清感觉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崔与问:“他是?” “他是我...我...”钟清我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说是我弟弟,你弟弟怎么像捉jian一样?说是男朋友,你男朋友是高中生?总之说什么都不好。 崔与道:“追你的?” 钟清哽住了。 钟濯走了过来,沉着声又叫了句:“钟清。” “小濯,”钟清道,“你怎么来了?” 崔与偷偷打量了钟濯几眼,悄悄问她,“他成年没?看着像高中生。” 钟清很想说你别问了,见钟濯面色不对,于是出声哄他,“小濯?” 钟濯唇紧紧地抿着,脸被风吹得很白,一副少年人的模样,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看,也不知道在看谁,听见钟清叫他,他才吐出一口气,扯出了点笑,“下雨了,你没回来,我来接你。” “那我们回去吧,”钟清说着,朝崔与挥了挥手,“我先走了,谢谢你。” 崔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钟濯的脸,于是钟濯的笑容又垮了下来。他伸出手扶着钟清,又拿伞接住她,低头轻声问:“冷不冷?” “冷。”钟清如实回答。 “回去吧。”钟濯道,只不过路过崔与时,他还是没忍住,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真不爽。 崔与突然道:“钟清。” 钟濯从没觉得一个人这么烦,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钟清却回过头,应道:“怎么了?” “拜拜。”崔与朝她挥手。 钟清没由来地诞生出一种预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年少时分开的太不体面,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如今也该好好道个别,于是她也笑着朝他挥手,“谢谢你,拜拜。” 招呼打完,钟濯直接将伞往下摆了点,遮住了钟清视线。他攥住钟清直起的手腕,沉声道:“走了,冷死了。” 手腕被攥住,钟清回头看他,问道:“小濯,生气了?” “没有。”钟濯回答得很快。 钟清勾了勾他的校服衣摆,“他是我高中...”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濯打断,“你高中同学还挺多。” “是我高中的初恋。”钟清如实道。 初恋两个字落下,钟濯沉默了,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才闷闷道:“怪不得我看他那么不爽。” 钟清一下子笑出声。 “你别笑啊,”钟濯看起来不是很好,不过他很会安慰自己,“初恋又怎么样,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生气啦?” 钟濯看了她一眼,嘴还是很硬,“我生气什么啊,不就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真的?”钟清明显不信。 “假的,”钟濯一把抓住钟清的手,脚步都快了起来,“我很嫉妒。” 落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很动听。钟清知道钟濯并没有生气,但心里肯定还是会因为崔与而不舒服,于是问道:“小濯,你想听吗?” 钟濯其实并不想听,他不愿钟清揭自己伤疤,特别是高中时候的事,但她没人可以倾述,钟濯也会害怕她难过,于是轻声道:“你想说我就听。” 于是钟清便说了起来。 两人沿着街边走着,街上的行人很少,马路上的车却很多,在这落满雨的世界里,伞下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安宁的空间。 钟清的声音也很轻:“他叫崔与,我和他是高二在一起的,我当时成绩还不错,有时候他会来请教我做题,一来二去我们就互相喜欢,然后在一起了。” “是高三分开的,因为…”钟清顿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下去,“我提的分手。” 虽然钟清没说,但钟濯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莫名的,他说:“对不起。” 钟清抬头看他,“小濯,说对不起做什么。” 钟濯的肩膀贴合着她,叹了口气,声音都很闷,“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他没说为什么对不起,但钟清都懂。曾几何时,她也思考过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可惜想到最后到也只是把自己塞进了死胡同。 于是钟清只说:“都过去了。” 撕开了伤疤,钟濯看起来比她更难过,眉头都紧紧地蹙着,钟清越看越觉得可爱,伸手摸他的脸,问道:“小濯,怎么这个表情啊?” “嗯,”钟濯任由她摸,“我在想,你当时一定很难受。” 难受吗?钟清问自己,确实是难受的,那年的冬天太冷了,期待着、盼望着的未来被突如其来地腰斩,泪还没流出来就被冻住,甚至为了自己最后的体面,话语都在嘴巴里变成了尖锐的利剑,戳伤了崔与与自己。 钟清没说话,钟濯又问:“那他当时对你好吗?" 钟清嘴唇翕合了几下,还是说:“好。” “嗯,”钟濯应了一声,像是怕惊扰她,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那我要谢谢他,能在你十六七岁的时候对你好。” 钟清闭上了眼。 十六七岁的时候,崔与的喜欢一览无余,无比的坦荡。钟清感受到了喜欢,她头一次被这样的喜欢着,浑身像充满了气体,快要爆炸。 而这对十六七岁的钟清来说,是惊喜却胆怯的——有人喜欢她,她因此感激,又因为害怕突然的失去,所以留有退路。 那时的做法太自我,钟清无法评定十六七岁时自己的对错。唯一肯定的是,哪怕再来一次她还是做会那样的决定。 天气太冷了,钟濯骤然抓住了她冰凉的手,慢慢喊她:“钟清。” 不过他没等钟清回复,继续道:“我爱你。” 我爱你,我和曾经的他一样,我们都很爱你。 眼睛变得酸痛,泪随之从眼眶中溢出,如伞外雨水般落下,钟清颤着声,哽咽道:“小濯,谢谢。” 钟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拭去了泪水。 曾经或许有过欠缺,但终得到弥补。 而十八岁没能流出的眼泪,也终于得以在今日,安静地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