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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Tommy。 我对母亲说,今年不想要绒线帽子作为圣诞礼物了,朋友们总是笑话我,说我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母亲的表情变得很难过,她终日卧床,绒线帽子是她能够提供的唯一母爱。她说但是Tommy,你没有朋友啊。 我反驳她,mama,我是有朋友的。 她淡漠地看着我,你的朋友在哪里?他叫什么名字? 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我知道我是有朋友的,他捡石头丢那些叫我小妞儿的大孩子,他弹吉他给我听,他把我从下水道的出口里拉出来,他摘下墨镜对我笑。我们约好在花园里碰头,一起去参加音乐节。 我为什么想不起他的名字? 母亲大笑起来,被褥里涌出泉水一样的鲜血,哗啦啦流到我的脚边。她叫喊着一句话,我捂住耳朵不肯听,却还是如跗骨之蛆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他是假的!他是假的!是假的啊! “他是真的!” 我大喊一声,猛地睁开眼。强烈的光线射进来,我抬手盖住眼睛,酸痛感袭遍全身。三秒钟之后我神智归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我觉得冷,又觉得累,喉咙里火辣辣,眼睛里酸胀胀。地堡里无日无夜,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放下手,我去摸怀里的通讯器,却摸了一个空。 “什么是真的?” 我使劲挪动身体,偏过一个超过90度的角度,才看到声音的来源。李艾罗窝在略微显小的单人沙发里,面色也并不是很好。他换上了新的棉质睡衣,上衣的扣子并没与全部扣上,因此露出一小片胸部的皮肤,也露出包裹伤口的敷贴和纱布。他的嘴巴里叼着一小节铅笔头,手里拿着几张旧报纸,正翻到填字游戏的版面上。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做了一个噩梦。”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李艾罗晃了晃手里巴掌大的黑匣子,那是个通讯器,是李艾罗的通讯器。因为地堡里没有通讯信号,我一直拿它做钟表用。 只要一说话嗓子就如刀割一样疼,我艰难地说:“就是想看看时间。它本来就是上校的东西,刚好物归原主。” 李艾罗说:“没有信号,定位芯片好像也烧坏了,跟一块砖头没什么两样。你要看时间吗?一月十三日,星期六,下午一点零九分,拔刀行动之后的第19天。” “你生病了。”他又说。 我当然知道自己生病了,我从小就体弱,生病是家常便饭,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我现在病得也未免太不是时候了。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准备咬牙逞能,更不想听李艾罗提起昨晚的事情。我想吃药,最好是能再睡一觉。 我嘱咐他:“药就在你的房间里,床头柜底下有个药箱,绿色瓶子和白色瓶子各两片,每天一次。伤口换药的话你得等我好一点了……” 李艾罗打断我:“我知道,你每次都从床头柜里掏东西,我看见了。” “吃的东西在……” “我从餐厅的壁橱里找到了速冻水饺和樱桃罐头,看起来还能吃。” 他站起来,靠拢来,温柔地注视着我,他的眼睛比吊灯的光更叫令我炫目。他说:“你该吃点药了。” “这里没有我要吃的药。” “哪里有?”他用手抚摸我的额头:“我去帮你拿。” “不……不用。” “要通知你的朋友吗?在舞会上我听见你和她打电话。” “我的朋友她……她不在这里。” 李艾罗的温柔让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痛苦。我如同待宰的羔羊,战战兢兢又自暴自弃。我知道他必然要说些什么,让我感到不快和难堪。 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连了许久,然后站起来,神情变得精明和沉稳:“我的头部受伤,忘记了一些事情。我说你和司机把我运送过来的,他人呢?” “他去世了,他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你跟我。” “整个舞会只有你一个人毫发无损地逃脱了。” “还有莫莉莉。”我觉得头痛欲裂,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也不是毫发无损。我的手……” “那是新伤。”李艾罗眯起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这是一个藏在地下十几米深的地堡,没有日夜,没有通讯信号,只有我和他。哪怕是现在的他,也是高大的、有力量的,我软弱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只蚂蚱。 “你救了我,你熟练地给我治伤,你知道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你知道我才是拔刀行动的真正目标,你毁掉了我的通讯器,不肯给我睡衣以外任何衣服,你甚至从来不害怕感染、不带手套,你还有那种奇怪的癖好——” 我痛苦地捂上眼睛,听着他来审判我。 “所以,这个地堡里正在进行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拔刀行动吧?你才是最后的执行者。” 第十章 不受欢迎的孩子 听完李艾罗一连串的质问,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说我有那种“奇怪的癖好”,实在是用词温和。在战争开始之前的几十年里,人类的生育率就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用复制人来代替生产力已经非常流行,不论人权主义者还是伦理道德捍卫人士如何互相争辩攻讦,这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社会趋势。从那个时候起,一些原本风气开放的小国家率先将同性婚姻列入了法律禁止的行列,以保证自然人类血统和基因能够得到天然的延续。后来战争开始,为了与复制人抗衡,人口成为更加重要的筹码,诚然平权主义者争得脸红脖子粗大声斥责这是历史的倒退,同性恋者又再一次无可避免地被钉死在命运的十字架上。 当种族的生存繁衍受到威胁时,一切都必须为它让步。 我是一个同性恋者,这不仅仅是“奇怪的癖好”那么简单。李艾罗认定我是蓄意囚禁他的敌人,那么我的那些行为就是来自敌人的侮辱。他嘴上说着温和的言辞,表情却极端地厌恶。我动了动嘴唇,没有为自己辩驳,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他用睡袍带子把我的双手绑在了床头的铁栏杆上,绑我的时候也尽量避免了身体接触。不久之前我还曾看他解开这带子,心中无限遐想。风水轮流转,我本不该如此大意的。 李艾罗说:“没想到你的身体竟然这么弱,我原本只是想试探你,没想到……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在等你的同伙来救你?” 我想要摇摇头,可我的大脑针扎般痛。我对上他的眼睛:“没有同伙,也没有人来救我。我从没打算害你,信不信随便。”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打算不论怎样都一言不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只想熬过现在。我的心脏本来该硬如磐石,可是这几天的相处、寥寥的几次谈话竟然让我又充满了不实际的幻想。他还在耳边质问着什么,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