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病

    平淡的日子靜悄悄，卻還是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

    那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夜晚，溫若雨下班的晚，而許予婷早早就從學校回來，這會兒窩在房間裡沒在客廳，也許是最近學校和實驗室的課業太重，許予婷晚上回來總是打不起精神來。

    溫若雨正想著可靠的改善辦法，希望能讓許予婷至少狀況好一點，也想著調整自己的工作狀態，好讓陪伴許予婷的時間多一些。

    這天晚餐許予婷沒吃幾口就停筷子了，看著有些不太舒服，可問了又說沒事。

    溫若雨擔心是許予婷可能壓力太大，引起的食慾不振，到夜晚爬上床還在焦慮這件事，倒是當事人許予婷毫不在意的在溫若雨臉頰邊親一口，軟軟的說著趕快睡覺。

    溫若雨輕嘆氣，暗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輕啄許予婷的嘴角，才摟著她入睡。

    睡覺前都還好好的。到了半夜，溫若雨從剛淺眠的狀態醒來，醒時有點迷糊，她睡的短，但不曾在剛入夜就醒。

    她醒來之前，並沒有作夢，可剛醒的意識有股恐懼藏於其中，彷彿她剛做了惡夢一樣，這股太過陌生而莫名的恐懼感讓她不自覺收緊自己的睡姿。

    許予婷正背對著溫若雨蜷縮著，懷裡抱著娃娃，整個人就縮在溫若雨的懷抱裡。

    溫若雨不自覺收緊的睡姿把許予婷抱得更緊，卻仍舊無法讓溫若雨瀰漫上來的恐懼消退，她覺得不對勁。

    許予婷穿的薄睡衣，正透著溫度有些過於溫暖的體溫，她在冒冷汗，睡姿比平常縮得更小，她手臂緊掐著娃娃，似乎正用力地發抖。

    房間裡有一絲非常淡的氣息，來自許予婷身上，正隱隱透著訊息。

    氣息中帶著的苦澀刺激鼻腔，微微發嗆，乘載著那人的恐懼。

    溫若雨起身查看，低頭更湊近許予婷的脖子，冷汗挾帶她藏著恐懼的費洛蒙氣味，像是被雨水打落的桂花花瓣，味道淡而苦澀，幾乎要被雨水沖刷而去。

    耳邊盡是許予婷在睡夢中不自覺的呢喃，微帶著痛苦的呻吟，她的眉頭皺著，緊閉的雙眼顫動不已，像是在掙扎著醒來，可卻醒不來的樣子。

    溫若雨伸手去探許予婷的額頭，才發現懷裡人的額溫燙的詭異。

    溫若雨瞬間驚慌，僅僅一秒的驚慌失措，她就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迅速開了燈，換了衣服，又拿了厚外套準備給許予婷穿上。

    許予婷的臉色在房間燈光下顯得慘白，雙唇毫無血色，不自覺的忍痛呻吟更讓溫若雨心疼。

    燈光也沒讓許予婷醒來，仍舊在睡夢中掙扎著，聽起來像在哭。

    溫若雨心疼得要命，輕輕地拉許予婷起來，力道不敢太大，輕柔地幫她穿了外套，然後把她抱去車上。

    在移動去車庫的過程中，許予婷迷糊的醒了，她覺得特別冷，全身好像浸泡在冰水裡一樣的疼。不舒服，緊貼著溫若雨身上去找溫度。

    「去哪裡?」許予婷迷迷糊糊地問，聲音好小，要不是被溫若雨抱在懷裡，不然根本聽不到。

    「去醫院，你發燒了。」溫若雨嗓音很急，腳步也很急，急忙的衝去停車場，想讓許予婷躺在後座。

    「我想坐前面。」許予婷這時候很任性，抓著溫若雨的衣角不放。

    溫若雨垂著眉頭，聽話地把許予婷往副駕駛放。坐上駕駛座時，許予婷的手又抓過來，虛弱的握住溫若雨準備要發動車子的手，許予婷的手心很涼，觸到溫度的瞬間，溫若雨心臟痛的像是要停止。

    「慢慢開。」許予婷小聲地說。

    許予婷遞過來的眼神過軟，溫若雨無奈地嘆氣，伸手幫許予婷把外套拉鍊拉好，順了順她凌亂的頭髮，把她的手也給安頓好。

    「都生病不舒服了，還擔心別人。」溫若雨說，但在笑，「我慢慢開，你睡一下。」

    許予婷很小聲的嗯，可閉上的眼睛在路途中又時不時睜開來，就這樣不時地看著溫若雨開車。

    夜晚路上的燈光一個一個的晃過去，映照出溫若雨嚴肅而擔憂的神情，許予婷恍惚迷糊著，以為自己在作夢。

    想摸摸她，不過沒什麼力氣，但她仍舊不想閉上眼。每次眼皮沉重的闔上，她又會掙扎的睜開眼，繼續看著溫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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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士剛幫許予婷接上點滴，此時她躺在病床上，看著溫若雨忙忙碌碌，最後終於在病床旁邊坐下。

    許予婷伸手去握溫若雨，「你睡覺。」

    溫若雨看起來好累，許予婷好心疼。

    溫若雨看過來，一直盯著許予婷沒說話，許予婷莫名，看著她發呆。

    「我睡不著。」溫若雨反握許予婷的手，小心避開點滴針頭的部位，細細的摩娑許予婷的手指，「只要你好好休息，我才睡得著。」

    許予婷盯著她，眼神好軟好軟。

    溫若雨拍拍她的頭，現在的許予婷好像個小孩子，「所以你聽話，好好休息。」

    「好。」許予婷還盯著溫若雨看，許久，她另一手也伸過來，「我想要抱抱。」

    溫若雨心臟都已經軟成棉花了，這一幕又讓她心疼，她起身，讓許予婷從床上坐起來，結結實實的抱著她。

    很溫暖的感覺圍繞住許予婷，不知道，好像是溫若雨的體溫蒸的許予婷眼睛有點酸，她突然好想哭。這想法浮現，許予婷沒什麼辦法控制突如其來的情緒，才呼出一口氣，眼淚就跟著掉下來了。

    喉嚨痛得她張口，哭出嗚嗚的聲音，她不想的，現在的她原本不想哭的，可停不下來，情緒牽扯的一波震出一波，她根本忍不住。就這樣抱著溫若雨哭了起來。

    嗚嗚咽咽的聲音突然從溫若雨耳邊傳來，聽得她心一緊，眼角不自覺的落淚。

    聽醫生說，許予婷的病歷書很長，經常看醫生，定時回診。這種發燒狀況是常態，近幾年有好很多。醫生還說，幸好有人送她來看醫生，不然以前，都是隔天吃過成藥退燒後，許予婷自己來醫院的。

    獨自在外地讀書，身體又這樣病弱，溫若雨當下聽完，一句話也說不出。

    現在許予婷一哭，溫若雨隱忍許久的情緒也跟著潰堤，兩人抱著彼此，病房裡，許予婷的哭泣聲弱弱響著，而溫若雨無聲落淚。不過許予婷有感覺，因為她的肩膀也濕濕的。

    她就是突然很想哭，沒什麼理由，溫若雨接受她擁抱的那刻，眼淚就自己掉出來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哭。

    溫若雨的懷抱好溫暖，一直都是。就好像，她們從高中就一直在一起，沒有6年的空白，只有天天的花雨。

    許予婷沒哭太久，眼淚嘩啦突然流出來，又一下子就流乾了，哭完的眼睛好痠，她好想睡。

    溫若雨輕拍許予婷的背，哭聲逐漸消失，許予婷睡著了。她輕輕把許予婷抱回床上躺著，這才趴在病床旁，看著許予婷。

    面前的人臉色好多了，淡淡血色浮現，不再皺眉。

    據醫生所說，許予婷的發燒是併發症，主因是她本來就有遺傳慢性疾病，小時候長期服藥，沒治癒，高中又病發一次，再度長期服藥，身體被藥物侵蝕的比一般人虛弱，藥物導致她體內分泌系統失調，連帶她的Omega體質也被影響，發情期不穩定，費洛蒙分泌失調，身體調節失調，免疫系統失調。

    所以逼近發情期時，經常導致她這段時間身體特別差，容易發燒，有時候免疫系統的發燒和發情期的發熱撞在一起，這類病人又要再服藥控制，可醫生確定許予婷已經停藥，藥是一個月拿一次，許予婷已經回診，但停藥快半個月。

    剛停藥，溫若雨知道為什麼。

    醫生確認溫若雨是許予婷的伴侶，告訴她自然生理的控制會比藥物控制好太多，讓溫若雨跟許予婷討論標記的事情。醫生說，許予婷應該也有意願，不然不會停藥。

    溫若雨點頭，還多問醫生一些相關注意事項，醫生很詳細的跟她說明，還說，其實許予婷這次的狀況已經好很多，退燒藥就能控制，顯然不算完全是失調造成的發燒，也許是真的有感冒，只是身體過於虛弱。

    醫生說要再多觀察，但醫生表示，許予婷的狀況比前幾次回診狀況來說好得太多，顯然最近有改善。

    醫生笑著看溫若雨，顯然猜到這個改善原因來自哪裡。溫若雨也笑了笑，心底小高興，但還是被心疼覆蓋過去。

    在醫院吃了藥，打了點滴，大概待到天微微的亮，醫生才准許她們回家。

    許予婷的狀態好了不少，在醫院也休息了一些時間，此時在車子裡有點睡不著。於是她在溫若雨開車時，悄悄的用眼角餘光去看對方。

    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許予婷此刻有點不敢大膽的看著溫若雨，怕溫若雨察覺她的視線。

    溫若雨開著車專注的模樣，會顯得表情有點嚴肅，但許予婷就是覺得此時溫若雨正在生氣，連帶那嚴肅的表情更添幾分冷漠。

    許予婷咬咬唇。

    老實說她不是有意隱瞞，她在找時機講，只不過一直拖，拖到身體先出狀況。

    到了家，溫若雨迅速的停好車，不發一語地把許予婷抱進客廳，許予婷原本想開口制止，但在溫若雨的眼神對上來的瞬間，她選擇乖乖聽話。

    那眼神，有些複雜，許予婷看不清那是什麼意思，可心底的慌亂更加震盪。

    許予婷被放在沙發上，她看著溫若雨進廚房洗了手，又拿了毛巾過來幫許予婷擦手。

    沉默的氣氛沉重的許予婷有點難呼吸，喉嚨又乾又澀，隱隱作痛。

    又要掉眼淚了。

    許予婷其實很討厭自己哭，她不想用眼淚去取得同情，她想道歉，但不想溫若雨因為她哭而原諒她。

    於是她極力忍著，可顫抖的手還是輕易的被溫若雨發現。

    許予婷做好各種心理準備，去面對溫若雨即將看過來的眼神，短暫的時間裡她想了很多，想著溫若雨的眼神可能會是憤怒，或是失望。

    她的思緒甚至已經想起，溫若雨可能會怎麼指責她，關於自己不夠信任伴侶這件事，欺瞞等等。

    卻怎麼也沒想到，溫若雨抬頭看過來的眼神，是盈滿淚水的傷心，眼角紅的讓許予婷心臟狠狠揪起。

    許予婷慌張無措的去拿桌上的紙巾要幫溫若雨擦眼淚，紙巾貼上溫若雨眼角時，許予婷才發覺自己的手有多顫抖。

    「對不起…」許予婷悶著嗓音說，不自覺的低頭，不敢再去接觸溫若雨的視線。

    溫若雨低低嘆了口氣，她的嗓音是掩蓋不住的沙啞，顯得滄桑無比，似是無力，「是我對不起。」

    許予婷只感覺更加慌亂的喘不過氣，她還沒理清楚為什麼溫若雨要道歉，可膨脹的恐懼感讓她不知所措。

    「我該發現的，你身體不好，你高中就身體不好…」

    溫若雨的聲音好遙遠，許予婷感覺要抓不住，思緒剎那間飄過，許予婷猛地起身抱住溫若雨。

    「不是!才不是這樣!」許予婷費力地從不斷湧上來的抽噎中說話，想要止住溫若雨的愧疚，她心疼不已，懊悔佔據她的腦海。

    她千算萬算，費盡心思，不想讓溫若雨擔心，卻從沒仔細想過溫若雨的立場。

    許予婷從沒想過她的隱瞞，會給她的愛人帶來這樣的愧疚。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予婷終究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溫若雨也跟著掉起淚來。

    這麼溫柔的一個人，這樣傷心著，許予婷深感罪惡。

    「你不能什麼都不跟我說，不讓我知道，讓我像個外人，無從知曉你的心思。」溫若雨輕聲地在許予婷耳邊呢喃。

    「我這裡很痛。」溫若雨壓了壓自己的胸口，「當我發現我竟不知道你生病的時候。」

    許予婷哭得唏哩嘩啦。

    「以後什麼都要跟我說，即使你決定，不喜歡我了。」

    「才沒有!」許予婷哭啞著嗓子說。

    才沒有。

    天知道許予婷想盡辦法要把溫若雨留在身邊。

    天知道，她有多愛她。

    即使發燒住院。

    「你要補償我。」溫若雨在許予婷耳邊輕輕嘆息著呢喃。

    「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許予婷說，「我是你的，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