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前田的回合
前田藤四郎的情况比其他两振还要棘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陷入一种像是梦魇又像是自闭的状态。 藤蔓缠上前田藤四郎四肢，传递过来的灵力触感也很奇怪。 刀剑男士是灵力化形，体内灵力理应浑然一体，而前田藤四郎体内有两种泾渭分明的灵力，真，物理自闭。 而据五虎退所说，这一状态已持续很久，一开始还只是话少，郁郁寡欢。自来到这个营地之后情况愈发严重，自闭的程度越来越深，叫醒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顾锦叹了口气，让五虎退和乱藤四郎在门外守着，又把身旁的藤蔓全部调整至了警戒状态。 不是不相信两振短刀的忠诚，而是顾锦觉得他们实力堪忧。让他们看门也只是找点事给他们做。 做完这一切，他闭眼伸手抚上前田藤四郎的额头。有些事情藤蔓没办法做到，非得他以身试险，比如，以灵力为触，进入前田藤四郎的精神世界。 一片漆黑。 沉闷闷的压抑感堵在胸口。 这是一方狭小的木箱。 箱口紧闭，空气稀薄。 顾锦估计自己现在的状态像一个发光的团子。 他听到咦的一声，是前田藤四郎。 光球照亮了他的神色。 前田藤四郎有些萎靡苍白，他犹豫着，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光球，眼中的色彩像是黑暗中稀薄却顽强的烛火。 “你……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有些嘶哑，在狭小的木箱里却激荡起回音。 遥远的上方传来些许谈话的响动。 这是一个被埋在地底的木箱。 木箱里有一个由短刀灵力化身的孩子。 现在顾锦知道他为什么自闭了。 这个空间是这么小，前田藤四郎蜷缩着，他双腿并拢，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中间，甚至不能抬起。 箱子并不能阻碍顾锦，从本质来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由人的意识和游离的灵力组成的无实体光球。 他卡在箱子的边缘，绕着前田藤四郎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前田藤四郎的本体。 根据精神世界里的感应，本体大概在400m左右远的地方。 也在地下。 本体至于刀剑男士，大概是灵体之于rou体？顾锦没有听说什么具体的论断，但长久的离开自己的本体，又处于这种精神折磨当中…… 光球怜惜地蹭了蹭前田藤四郎的脸颊。 小孩脸上露出苍白的，柔软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光了。 主人说的长长久久，真的，很久呢。 作为守护刀，要坚持下去的。 在光球柔软的光下，前天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却始终没有暗淡下去。 光球又蹭了蹭前田藤四郎的脸，然后从箱子外面溜出去，想去看看前天的本体。 没有了光亮，顾锦也没有看见，前天的眼神一下暗淡下去。 顾锦在本体处兜了一圈，发现本体就是直接的埋在土里。 而再往上的地方就出不去了，可能是因为前天的精神世界里根本没有构想吧。但是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却是真真切切的。 在那些独自被深埋地下的日子，他曾无数次真切的听见来自上方自由的声音。就像品味一颗难得的糖那样来回咀嚼，仔细回忆，所以他才能那么真切的将之回想。 顾锦又回到前田藤四郎那里溜了一圈。 他在前田藤四郎放本体的腰间转了一下，又碰了碰它放本体的刀鞘。 前天意会了光球的意思，轻声说: “……主人把我的刀……借走了。” 前田藤四郎是守护刀，所以，要守护在主人身边的，所以，“……本体不在身边，也没有关系。” 他说的那么迟疑，又那么坚定，就像在说服自己相信一个正在崩塌的信念，又像是在害怕的事物前捂住眼睛哄骗自己的孩子。 他明明能感觉到， 这是前田藤四郎的精神世界，不会有他理解之外的事情出现。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本体就被埋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下里。 顾锦恨铁不成钢地冲他的额头撞了一下，离开了前田藤四郎的精神世界。 回到现实，顾锦没有惊动外面的五虎退。 让前田藤四郎醒来简单，外界的刺激就可以做到。 但这只是治标。 若要治本……只能靠前田藤四郎自己，直面过去，打破幻象。 前田藤四郎，如果你真的是甘之如饴的奉献，如果你真的是深信不疑的牺牲，怎么会在灵力中透露出孤寂和恐惧？你的精神世界，怎么会全是压抑和不安？ 刀剑有灵，择主效命，前田，你能不能从梦魇一样的过往中清醒过来，从不愿回首的往事中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 顾锦再一次进入了前田藤四郎的精神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田藤四郎好像比他上次见到的要更疲惫无神。 这是前天的精神世界，里面跟外面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对于顾锦，或许只是须臾，但对于已经失去了辨认时间流逝能力的前田藤四郎，他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呆了很久很久，反映在精神世界上，就是……上面的谈话声已经不再传来了。 主人和大家，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承诺长长久久守护在主人身边的守护刀，居然没有在主人身边侍奉过一天吗…… 不知道……主人的身体还好吗…… ………… 嗯？……光……是光？ 光球里带来的光并没有很明亮，甚至让久居黑暗中的前天都不觉得刺眼，只是冷冽地给狭小的四周了渡上清浅的银辉。 而前天眼里突然迸发的色彩几乎要盖过这一片所有的亮光。 正如他上次不知道光球是怎么消失的？他这次也没发现光球是怎么出现的。 光球绕着四周，转了几圈，动作迟疑，显得有些迷茫。 它好像不能出去…… 上一次是这样的吗？ 前田藤四郎记不清了。 他微微侧着头，就这样呆呆的，无动于衷的看着光球。 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墙壁上撞击。 砰！砰！砰！ 思绪滞涩，而庆幸慢慢滋生……他不会永远的留在黑暗中了，有光了。 撞击慢下来了， 砰砰……砰…… 变得无力了， 砰……砰……砰…… 光也暗淡了 只剩下小小的，几乎可以掬在手心里的一捧微光 可是，为什么一直不停呢 砰……砰……砰…… 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响起的回音却越来越清晰，几乎和前田藤四郎心跳共振，每一下跳动声都仿佛是灵魂上一次狠烈的撞击。 这是，我的心跳？ 这一感觉让前田藤四郎无所适从，不自然地、带着几分勉强，前田藤四郎努力的思考起来。 ……可是，我为什么……一直停在这里呢 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 “在下叫做前田藤四郎，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哈，是吗？” 然后……就被……埋进了地下……甚至，连本体也被夺走……再随意的丢弃。 然后……就只能听见一些遥远的声音…… 还有……刚手入时本丸的氛围，大家的神情…… 我也是活了很久的刀啊…… 这样的人…… 前田藤四郎咬着唇，那个几乎是与时之政府理念相悖，大逆不道的想法就要冒出…… 却被一束强光打断。 好刺眼！ 箱子，还有箱子上的土层，都是前田藤四郎内心压抑恐惧情感的具象。当前田藤四郎开始质疑“主人”命令的合理性，甚至质疑“主人”本身，压抑松动，恐惧减弱，光球竟然顶开了些许空间，外面传进的明亮光芒让前田藤四郎只能眯着眼睛。 他渴望外面的世界，已经太久了。 把无实体的灵力凝成实体，再持续撞击他人的精神壁垒，顾锦精力消耗很大，看着有了效果，顾锦就想散了身形，回归现实。 对于前田而言，就是光球要离开了。 跟主人一样，把我放置在一旁，不问一句，就自顾自的要离开了！ 你们，真的很讨厌！ 总是这样自我决定！ 难以抑制的情感波动一下子席卷了前田藤四郎。 精神世界的时和空都在剧烈动荡。 顾锦一下子被震出前田藤四郎精神世界。 灵力被生生打散的冲击，加上意识直面时空震荡的痛楚让顾锦不禁皱眉。 在破碎的精神世界里护住自己赤裸的意识，在用来包裹的灵力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一片片接连撕下的情况下，飞快计算权衡灵力储备和损耗，堪堪撑到意识回体。其中惊险，难道万一。 微微调息，顾锦强压下震荡逆行的灵力，抬眼竟发现榻榻米上净空无一人。 ？！ 顾锦这才感到身上一轻， 我刀呢？ 我修行道具呢？ 我时空转换器呢？ 这振短刀居然有60级？ 就灵力波动而言，可一点都感觉不到。 那刚刚的震动，就不单是精神世界的崩溃，还有时空转换带来的时空震荡，难怪如此凶险。 好险，在变成傻子的边缘擦过。 修行道具可以引发刀剑男士的情绪……不能怪时之政府没提，如果按照他们的安排，顾锦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在本丸内担任一个类似于，吉祥物一般，提供灵力的角色就好。 还是对这里了解不够……顾锦慢条斯理地摸过藤蔓尖端萎靡不振的枝叶，没有在意刚刚的生死危机，也不关心时之政府的本意。 咳咳，他不过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寄人篱下的审神者罢了，管得了谁啊。 终于听到了响动，顾锦拍拍藤蔓，喂了些灵力，眉眼带了笑意——一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