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雕花吟歌（４）
卧室的设计简约俐落，落地窗外是人造的竹林园，非常适合吟诗作对，果然是朔朔不沾地气的风格。 我不客气地在双人床上躺下，淡蓝色的床上带股清香，我一面享受床的柔软，一面思考这高级品要多少钱。 想得正起劲时，床突然凹陷了一角，我马上定住身子，抬头看，纶纶竟然也进来了，也很不客气地在床上坐下。 纶纶与我对望，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他俯身在我耳边低声道：「紫朔的密码我可是都有一份，真期待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别让我失望唷。」 我往后挪了挪，这距离、这语气，太可怕了，偷瞄一眼朔朔，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静静地看着窗外。 「今天天气真好。」纶纶逕自在我身旁躺下，笑得灿烂明媚，我瞪了他一眼，「回头让朔朔把密码全部换掉！」 「不行，他也有我的密码，要公平！」纶纶抗议完，转身面对我，笑得非常诡异，把玩起我的头发，我一面瞪着他，一面听他用曖昧无比的声音说：「以前我们一起睡的时候，你都对我很好……」 我自动忽略他的一大堆废话，却突然觉得奇怪，以前我和纶纶就算睡同个房间，大部分是基于心情低落，而且通常各睡各的，就算他突然心血来潮跑来闹我，也是像家人朋友间的打闹，绝对不掺任何情慾——对彼此太熟悉，非常清楚对方不在狩猎范围内。 狐疑的眼神飘向纶纶，他勾起性感的笑容，「我很怀念那段日子哦。」语毕，他非常熟稔地搂住我的腰，我一面估计他对每个女人都这么抱，一面推开他。 孰料纶纶今天反常的反骨，硬是将我拉进他怀中，我瞪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干嘛啊？」 「激将法，这可是我们的一番苦心，你要好好把握机会！」纶纶用磁性嗓音在我耳边道，我怀疑地打量他一会，而他对我眨眼。 直到朔朔的视线不温不火地扫过来，我才意识到这画面多像一对男女秀恩爱，床上呢喃眼神传情……噢不！一想到对象是纶纶就恐惧！ 我迅速地从纶纶怀中滚出来，纶纶似乎是达成目的，不再反骨乾脆地将我放开，起身后将衣服拉整齐，笑道：「那我先走了。」 快走吧你！我对纶纶翻个白眼，转头看朔朔，却发现他的眼神仍毫不掩饰地传达「滚」这个字。 发觉我在看他，朔朔将停留在门口的狠辣目光收回，淡淡望向我，眼神虽然平静无波、平淡无奇，我却打从心底发凉，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丫头。」 不好的预感为啥来得那么准确呢！我欲哭无泪地回答：「怎么了？」 「看完卧室了么？」 闻言，我颤颤魏魏地点头。 「那走吧。」朔朔牵起我的手，似乎要带我看别间房子，我正想和他说这间很棒不用再看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幸好平常有训练，我立马停住没撞上他，好奇的问：「怎么了？」 「密码被换了。」朔朔的声音平静。 「纶纶换的？！」我愣了愣，他什么时候那么大胆了？ 「连指纹辨识都不行，看来他请了顶尖骇客。」朔朔的声音沉了些。 「该不会是奥嘉雯吧……」我替她打了个哆嗩，还直觉认为这件事菁英小组全都有份。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朔朔淡淡说道，接着在房内唯一一组桌椅上坐下，拿出笔电开始工作。 房间安静无声，这款笔电连打字声都没有，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待批文件，我忍不住出声：「朔朔？」 「嗯。」仍然是平淡的音调。 「你……没生气吧？」一问完，我马上后悔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那壶不开提那壶，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有。」朔朔闔上笔电，静静看着我。 「那就好。」我想了想，继续补充：「纶纶平常不会那样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 「我知道。」朔朔止住我的解释，缓声道：「他只是看不惯太慢的进展。」 闻言，我想了想才听懂，连忙摇头，「连女朋友的步骤都跳过了，才不慢咧！」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绕了不少路。」朔朔起身，在我身旁坐下。 闻言，我没接话，的确如此，那时的我不够强，根本没办法和他并肩，现在好不容易不再是累赘，难道这就是和传奇人物结婚所要付出的代价吗？我打趣地想着。 「辛苦你了。」朔朔揉揉我的头，我则对他笑笑，「你也是，不过幸好我们重逢了。」 「嗯，这辛苦也值了。」朔朔的声音带着温度，让我心头泛起暖意。 除了偶尔交谈几句，我们俩就这样工作到深夜，我们大概是史上最没情调的情侣了，一直到肚子饿，我才暂停手边的作业。 房间内有个小冰箱，我看了眼朔朔，他正聚精会神地处理出版社的事情，因为不想打扰他，于是我躡手躡脚地下床，走去、打开、扫描、选定、拿取、返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正沾沾自喜地撕开包装时，突然停住，某个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我真傻了才觉得朔朔没发现！我扯开一个粉饰太平的笑容，「啊哈哈哈，要吃吗？」 「……」朔朔淡淡看着我，不知是否看错，我总觉得平淡的目光下藏着一丝鄙视。 乾笑撑不过几秒，我立马投降，「对不起我不该吃宵夜我的错不用原谅我我会反省对不起。」我连说话都一气呵成了。 「我放小冰箱的目的便是让你饿时有食物吃。」朔朔顿了顿，继续説：「以前是你严格要求自己，看来现在解禁了，那吃些无妨。」 闻言，我的眼睛闪闪发光，朔朔竟然容许我的放纵，心一喜，我没多想就大喊：「朔朔万岁！」 「再者，这样抱起来舒服些。」 啊？我一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紫眸，顿时有些失神。 「夫人这般望着为夫，可是要为夫餵你？」朔朔眼中笑意渐浓。 我当机立断地低下头，决定忽略朔朔的调侃，工作吃宵夜要紧！其他的都是浮云！ 就这样又忙了一个小时，我打了个呵欠，同时注意到朔朔看了下时间，接着替我把枕头放好，「你该洗澡睡觉了。」 我的确差不多这时间睡，虽然感动朔朔还记得，但他放枕头也放得太理所当然了，我纠结那么久的问题似乎不值一提了——今晚我睡哪。 见我迟迟没动作，朔朔出声问：「怎么？」 我严重怀疑朔朔其实能开读心术技能，只是故意不开，但他的眼神又让我觉得自己多心了。 沉默对望了会，朔朔似笑非笑道：「不愿和我同床？」 「呃……」当然不是不愿意，只是怕发生意外，例如我扑上去之类的……但这怎么说得出口啊！我无语望天花板。 「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动手了。」朔朔指着衣柜道：「里面有睡衣和毛巾，盥洗用品在浴室，有事叫我。」 见朔朔一脸正人君子，相较之下，我真是太骯脏无耻齷齪无地自容了呜呜。 「别纠结了，赶紧洗洗，早点歇下才好。」朔朔的声音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响起。 朔朔果然开了读心术。我顿时更纠结了。 幸好顺利的洗完了，不过这睡衣让我愣了愣，情侣睡衣显然不是朔朔的风格啊。 果然，我一走出浴室，朔朔也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了然道：「八成是金纶的手笔。」 说到纶纶，让我想到他的激将法，但朔朔完全不为所动，看来没什么用啊。 我睡下时，朔朔留了一盏灯仍在工作，我对他说了声早点睡就梦周公去了，纠缠多年的梦魘自从见到朔之后便好了许多，今晚更因为朔朔在身旁，我非常安心地入睡了。 大概因为口渴，凌晨两点时我醒来了，正要起身找水时，手腕却被拉住了。 我疑惑地回头，却看见朔朔额际沁着薄汗，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我试图不惊动他，想抽出手，他却蹙眉，将我的手腕握得更紧，「别走……」 朔朔似乎作噩梦了。 我不再把手抽走，任由他抓着，却又听见他痛苦地呻吟：「别……逼她……」 朔朔看起来很难受，但叫醒他会不会產生什么不好影响？可不叫醒难道要让他继续被恶梦折磨吗？ 纠结了几秒，我决定叫醒他，不过还是别靠太近，要是他一个反射动作将我砍了就惨了，于是我只轻声喊：「朔朔？」 就算作噩梦，朔朔的警觉性仍然高得可怕，他立马睁开眼，却一把将我拉进怀中，抱得非常用力。 这到底醒了没啊？我被抱得有点痛，一边试着推开他，一边出声：「朔朔？」 没推还好，一推朔朔抱得更紧了，我有种快窒息的感觉，不敢再推开他，我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 几分鐘后，朔朔抱着我的力道小了些，接着他放开我，声音低哑中带着忧虑，「弄疼你了？」 闻言，我松了口气，「没关係，你醒了就好。」 闻言，朔朔沉默了会，再次搂住我，将头埋进我的脖颈中，声音沉闷，「抱歉。」 「没什么啦。」我任由朔朔抱了会，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这些年来都会这样吗？」 「偶尔，不碍事。」朔朔的声音已和平常无异，温润得找不出破绽。 见朔朔不想让我担心，我叹口气，拍拍他的背，「其实不用一直很强没关係的。」 「……」朔朔没接话，埋在我脖颈的头偏了偏。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嘛！」我想了想，继续説：「我每次作噩梦的时候，也是硬要和纶纶挤一间，所以不必逞强什么。」 语毕，我又觉得自己多嘴，朔朔不在雾嵐时，根本没人能信赖，他怎么可能不武装自己？我正要开口，朔朔却出声了。 「抱歉，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朔朔将我抱得更紧了。 闻言，我愣了愣，才明白他在内疚我作噩梦时他不在，我再次拍拍他，「没关係，至少以后会一直在彼此身边呀！」 「……好。」朔朔的声音清澈而坚定，他对上我的眼，紫眸闪烁一瞬，随即归为平静，但我似乎明白了彼此立下的誓言。 朔朔搂着我，彼此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