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李玖自知是个昏君的料。

    景朝富有天下，四海升平，在父皇治下国力更是蒸蒸日上。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先帝最后五年已经疯了，李玖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毒死他所有兄弟，将大景留给这个不受宠的小儿子。

    十岁时，李玖在万卷阁跟随太傅学习，太傅看了他的文章，苦笑叹了口气，说九皇子殿下，能将血腥的政治斗争美化成追逐心中的桃花源，难道天性如此？

    也是那一年，李玖的贵妃生母病逝，他在宫里的身份变得微妙了起来。皇后无子，外戚论罪后，皇后被禁足在小瀛台。那时李玖的生母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却死得突然。

    李玖记性佳，半日上学，半日能在宫外鬼混，父皇厌烦他，早早让他在外开了府，对他涉商贾之事也当看不见。他十六加冠，父皇甚至懒得给他赐婚，见李玖在兰坞一掷千金，冷笑说小九玩得开心。

    就是这一年冬天，腊月大雪，父皇驾崩。

    睁眼成为新帝的李玖，看着眼前井然有序密密麻麻的数字算筹，一时无言。

    京城传言新帝抱恙，三日不曾见臣子，正当人心浮动之时，新帝又以雷霆手段升迁罢免了一批官宦，东厂更是听闻动作频频。

    风声鹤唳，四海之内虎符动，眼见因死了数位皇子一团乱的局势平稳下来了，已经不知不觉是开春之时。

    新帝即位，改元明尧。

    ·

    小德子是从潜邸就侍奉在李玖身边的太监，如今在养心殿，成了大监，被奉承多了，依旧自认猜不透年轻的新帝在想什么。

    李玖站在窗前，看着养心殿外先帝钟爱的桃树，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来父皇有神器。

    新帝在追思先皇，小德子心下嘀咕。

    李玖已将“神器”用熟透了，他在心底发笑，如果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朝政能用简单的数字算筹衡量，那这治国可比小儿游戏更简单。

    疯了的先皇，让他“好好玩”，竟是这么玩的吗。

    李玖觉得无趣和悲哀，有了神器，他突然想通了父皇许多疯癫的诏令，若将他人都看做数字可捏造的蝼蚁，那杀伐昏yin也不过是游戏罢了。

    新帝面色不渝，他本生了一副俊朗眉目，连日理事似乎更加清癯冷淡，太监宫女们大气不敢出，想到新帝在潜邸时的所作所为战战兢兢。

    李玖的车架到了小瀛台，他进了名义上太后的宫殿，太后娘娘看着他，微笑，说九儿，哀家就知道会是你。

    只需一眼，李玖就知道太后清楚“神器”的存在。太后默了半晌，道，有九儿，是天下百姓之幸，或许也将是后宫之人的不幸。

    语毕，太后饮下李玖带来的毒酒，半晌后气息全无。

    先太傅早已告老还乡，他曾说，九皇子有慈悲果决的残忍，听了这话父皇哈哈大笑。如今李玖站在小瀛台上，望着空荡的禁苑春庭，淡淡地吩咐小德子，让太妃们该出家的出家，该守陵的守陵。

    “朕要个新的禁苑。”

    父皇，朕会好好使用神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