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三人关系
何正伟回了那个月,梁文锋已经知道了。后来电视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何正伟的新闻,他想瞒也瞒不住,于是挑了个温和的天气,跟敬书说了。 敬书当时坐在轮椅里,在他家阳台上晒太阳。 梁文锋是个糙汉子,从来不养花花草草,但是在把敬书接进来前,他把阳台收拾收拾,扔了自己的山地自行车和一些零碎的物件,架出一间阳光花房,亲手打住三层的木架子,在上面摆满了花花草草。 其实这里敬书也很少来,她怕晒怕风地,只能常年待在室内。 梁文锋找过来时,她正靠在轮椅上闭着眼睛,皮肤白得晃眼睛,是一种病态的白,透着随着夭折的脆弱。 敬书穿一条碎花的棉布裙,头发微微的自然卷,旁边的花草精神漂亮,花叶上晶莹地泛着水珠的光,柔柔地把她拖在这一份美好的光景里。 梁文锋提起毯子给她拉上去一些,低头在她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敬书的睫毛敏感地眨了眨,缓缓睁开眼睛。 “他回来了。” 敬书听到了,只是没什么反应,反过来问晚上吃什么。 待梁文锋折身去了厨房,敬书转着轮椅,往前一米吃力地弯腰拎起水壶,细密的水珠从壶口喷洒出来。 是啊,他回来了,小伟回来了。 她并不吃惊,因为何正伟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总能看到他待在自己身边,叫她阿姐,跟她说话。 敬书有时候知道是自己的幻觉,有时候不知道,慢慢她就习惯了,不论是不是幻觉她都当成是真的。 三四年的时间,她不能工作,不能长时间的聚焦精力,更不能随意外出。她的生活里什么都没有,出了空虚,就是无边无际的虚幻。每隔一段时间,开始是半年爆发一次,后来就是五个月、四个月、三个月,她便会觉得自己快疯了,控制不住的面容扭曲,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手边的东西能摔就摔。她看到镜子里面的女人,神经衰弱的喘着气,额角的青色筋络明显的突出。她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就哭了出来,抑制不住的绝望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这时候梁文锋总会过来抱住她,把她抱起来送回床上,给她做饭,给她喝水胃药,陪着她看看电视,慢慢的缓和心情。 之前在她身体还算好的时候,敬书卖了九龙城的房子,自己办了手续住进郊区的疗养院。 梁文锋出任务回来,直接开车找了过来。敬书请他在院子里喝茶:“你看这里风景很好,空气也很好,很适合我。” 梁文锋是个切合实际的男人,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他长时间的沉默下来,等敬书让他回去时,他才抓了她的手用力的捏在手心里:“这里不适合你。我不希望你最后的时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敬书,我不能接受。” 敬书任他抓着手,右手反过来盖住他的:“梁sir,你不用可怜我。这是我的生活和我的选择,这里的医务和服务人员也不会亏待我。这里很好,真的。” “我不是可怜你。” 敬书仍旧拒绝:“对不起,我不能拖累你。你还是走吧,有时间过来看看我就行。” 梁文锋基本每天都过来,如果有时间,会去菜场买上鸡鸭水果,煲上几小时的汤,开上两个小时的车带过来。 敬书最后连面都不露,让护士过来跟他说。梁文锋不顾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在病房里堵住何敬书,咬着牙齿看她:“如果你真的不想拖累我,就应该搬到我那里去!这样我就不用天天担心你是不是有事!” “你可以十年无条件的养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难道我就不能对我的朋友关怀一些?” “敬书,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有压力。我们既是朋友,也是亲人。难道我会放任我的亲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到这里,男人的眼部肌rou崩地紧紧的,眼白处蔓延着血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同她商量:“这样,我出任务的话就把你送过来,如果照常上班,你就跟我回去。” 敬书苍白着脸,手里紧抓着白色的被面。 梁文锋就差跟她跪下来了:“就算为了我,也不行?” 后来敬书还是搬到他家去了,不仅仅是为了让梁文锋心里好过。说她自私也好,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病痛的折磨几乎让她心神俱损,一点小感冒都能让她在床上躺上两个月,反反复复的发炎发热感染打针,不仅破坏着rou体的坚固,同样日日折磨着一个人正常的神智和精神。更何况疗养院里死气沉沉的氛围令她窒息。她需要找一个人,不论是谁,能同她讲讲话,让她感受属于活人健康的气息,让她还能体位到微末的情感,令她能感受到自己还算一个人。 梁文锋是个绝好的男人。在工作上干错利落富有机智,在生活上却是十分百分的有耐心。 他在她面前永远能保持一副好的,富有男子气概活生生的面貌。在她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他能安安稳稳地把她从混乱里头带出来。 何敬书的身体越来越差,免疫机能一日不如一日,不到三年的时间,她连澡都不能自己洗,因为随时可能摔上一跤,如果没人即使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好几次从急救病房里醒来后,梁文锋再不让她自己洗澡。 第一次在他面前脱光衣服的时候,敬书原本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脆弱的情绪阵阵的涌来,她忍无可忍地哭了。 她像一只没有尊严的废物,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人,留给别人的只剩下无穷尽的折腾和压力。 看着梁文锋憔悴的脸,胡子拉渣几天没换衣服,敬书对他说我受不了了,可不可以去死,安乐死也不会有什么痛苦,也算个完满的结束。 梁文锋那毯子裹住她,不住地亲吻她的脸颊,把她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哄:“不要,你忘了还有小伟吗?我想他还在等着你。敬书,痛苦是一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为了我们,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再说我也陪着你,”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我也爱你。你能在我身边多待一天,我都会高兴快乐。” 无数次的赤裸接触后,有一天梁文锋终于忍不住覆了上去,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身体。他将她从头到脚吻遍全身,最终却是没有真正进入她。 她的身体在排斥他的进入。 敬书空濛濛地搂住他的脖子,说对不起。 梁文锋说没关系,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放弃什么,对于他来说,他可以放弃自己作为男人旺盛的性欲。 敬书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回报他,顶多能回报他一个吻。 温柔的亲密的,间于情人和亲人当中的吻。 他需要这个吻,如果她连这个吻都不给他,那她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如果不在这里待下去,她想自己可能随时会跟这个世界告别。梁文锋必不可免地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 他告诉她小伟回来了,何正伟从遥远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回到国内了。然后他替她作了决定,在美术馆晚间歇业后,他带着她去看了展览。他告诉她,何正伟如今的成就是多么的辉煌。 同时,跟何正伟巨大的成就相对应的,也是他巨大的沉甸甸的,时间都不能削减的爱恋。 梁文锋爱上何敬书后,已经能够理解每一副画里,何正伟对他jiejie的感情。 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以前听过开放性的情侣关系,觉得那简直是荒谬的无稽之谈,是人为了自己的贪欲制造的借口。但是在看到何正伟要自杀的那一刻,他猛地懂了,他可以爱何敬书,虽然何敬书不承认,她的确始终在爱着自己的弟弟。而他在敬书心里也存在一定的地位。在这份三人关系里,只有他是那个能够承担起最终责任的男人。为了他们三个人,他可以在次一位的夹缝里隐忍退让。能够承担的男人,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幸福。 他吻了敬书,让她去阻止何正伟,让她承认自己内心。 梁文锋再酒店外守了一夜,没有嫉妒没有痛苦,他只希望这场雨不要让她生病。 结果她还是病了,体力的透支加上感冒的侵袭,何敬书差点没从医院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