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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进柔软灰白的沙漠之中,女孩的背影颤颤巍巍的,他没有说话,跨到她面前弓起后背,抓住她的胳膊挂到自己脖子上,轻松一抬手,就把她背了起来。 微弱的体温在后背弥漫,他听见聒噪的风声里传来她的低语: “果然还是对你感到抱歉……对不起,葛力姆乔,把你卷进来……” “嘁,说什么瞎话……我不过是为了看到了蓝染吃瘪的样子才帮你而已,我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要听你煞风景的道歉……” 他不屑一顾地开口,分明感受到缠绕在她身上最后一丝萨尔阿波罗的灵压开始消散。 女孩在叹息。 “唯一一个背负秘密的人,会变得孤独,因为那些话无人可说……让你变成这样的人,真的很抱歉……” 青年仓促地笑了笑,“蠢货,背负秘密的人和秘密的主人,是拥有共同秘密的两个人,哪里来的孤独?我可不会孤独,一点都不会。” 笑声猛然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疼得他蓝色的眉宇都打出了结。 “我只是会想你。”他轻声说。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沉默了片刻,随后微笑着回答,“谢谢你。如果还有机会,下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没什么英雄气概,也说不出豪情壮语,葛力姆乔只是落寞地眨了眨眼,在金发少年曾经消失的地点停下脚步。 “你找的地方,到了。” 所有故事的发展都注定它将会有个结果。 无月落地,从衣襟里拿出萨尔阿波罗交给她的试管。 水蓝色的液体从管口倾倒而下,落在她掌心的瞬间,自动游走凝固成一柄透明的蓝色箭矢。 她就要走了。 早已知晓结局的葛力姆乔,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见她调转了箭头的方向,就要刺进胸口虚洞的位置,突然间,他上前一步夺走了箭矢。 “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觉得……”在女孩诧异的目光中,他紧握着武器,解释道,“已经到最后了,就把这份罪孽留给我,你也好,轻松一点离开吧……” 那时的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虽然不够好看,“所以才想说对不起,总是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些……你不用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反正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遇到的。” 无月郑重地点头,再次强调——“总有一天。” 最后一根灵压线断裂了。白色面具猛然覆盖住女孩的面颊。 蓝色箭矢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决心成为刽子手的青年没有丝毫犹豫。 回忆变得细致又冗长,以至于葛力姆乔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来无月死亡当时的样子。 是忘记了么?不对。 因为不愿正视她离开的事实,在那时下意识选择了闭上眼睛。 在记忆的走马灯中最为清晰的,只有一团支离破碎的灵子,它们闪耀着主人灵光特有的磷色,在高飞远走的过程中逐渐湮灭消亡。 光火一点点熄灭在漆黑的夜里。 葛力姆乔不知道她有没有到达天空的最高处,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越想越烦躁。 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衣服,把黏附在身上的沙粒抖落干净,然后和往常一样双手插兜,前倾着身体往虚夜宫走去了。 他好像明白了困扰已久的两个问题: 察觉月光变冷,是因为他了解过温暖; 压在心里让人浑身难受的感觉,名为“悲伤”。 他是只懂得杀戮和破坏的虚,不喜欢这种像掉进水里一样,湿答答的黏腻触感。 是真的悲伤吗? 是的。但不全是。 为什么。 她走的时候,在笑。 可那些灵魂的碎片到底去了哪里呢? 青磷色的灵子粉末飘啊飘啊,它们穿过月光和黑暗,穿过晚风和云层,在失去光泽的瞬间又重生在另一个混沌的虚空里。 斑驳的光点拉拉扯扯、浩浩荡荡,仿佛带着某种意识,陆续来到了一扇潮湿腐朽的拱形木门前。 棕色的门扉缓缓开启,磷色的光火逆着风向,悄然飘入了拱门之后,那盛放着万千蔷薇的精致花园。 它们绕过了五彩碎石铺就的小道,旋绕着手捧水花的女神雕像,沾染了轻纱似的水雾。 一阵徘徊之后沿着喷泉的顶端扶摇而上,飞向了倾塌过半的古旧高塔。 此处仿佛遭受过战乱,恢宏的穹顶奄奄一息地耷拉在半空,遮蔽着脚下残破的圆形露台。 繁盛的攀缘植物装点着颓墙,从破碎的窗台伸进来,用翠绿的枝叶和绯红的花朵编织成新的庇护所,把一片青葱的阳光筛成碎屑,倾洒在身下的藤编沙发和桌椅上。 白藤编就的茶桌上,摊开着一张羊皮纸。 舞动的灵子拨开花叶的缝隙,顺着阳光的轨迹,在跳跃的灰尘中,一颗颗落进了卷纸里。 宁静的庭院起了风。 身着复古白裙的少女从贵妃榻上醒来。 磷光的倒影,自那双宝石般生冷璀璨的冰蓝眼瞳中走过。 待到最后一颗灵子失去踪影,她才悠悠起身,把盖在腿上的毛毯丢到榻上,赤脚踩上砖石,漫不经心地梳理着郁金色的长发,踱步到桌前,拿起了那张羊皮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