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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他一般,能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的。可是啊,先帝许我一条生路,他明知道就算我活着,我也会为他报仇的,但他却拒绝了先帝,他想让我跟着他一块死,一块死。” 提起这段往事,柏虹十分的平静,似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旁人的身上,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犯人像是一下子明白了柏虹,“你想将司马家的人一网打尽?” 柏虹露出一抹笑容,“不,司马家的人,从司马懿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再与我没有半点干系。陛下当年夷司马氏三族,司马氏自己犯的罪,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也用不着跟他们纠缠不清,徒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堪而且只能活在过去的人。” “可是,你看,连你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都被他们毫不犹豫利用,只为了乱大魏,让陛下声誉受损,尽失民心。” 柏虹说到这里,脸上的惋惜表露无疑,贺挚一声不吭地听着,好像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不说先帝平定了乱世,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你也是大魏的百姓,大魏如今比起多年前战乱时来,是好是坏,你心里有数。”柏虹幽幽地看着犯人,一副十分相信犯人的样子。 犯人整个人一颤,轻声地道:“大魏的百姓,过得自然是比从前好多了。可是,总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如曹林强抢民女。” “一年前,先帝新丧,举国皆哀。曹林做出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柏虹眼中流露出了恨意,“若是叫我们知道他竟然在国丧期间做出这样的事来,必将他千刀万剐。” “咳咳!”贺挚对此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赶紧的咳了几声,让柏虹注意着点。 “贺府尹用不着提醒我,若不是曹林已经死了,我杀了曹林之后偿命也愿意。”柏虹听着贺挚的咳嗽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说得更直白了。 “如此对先帝不恭不敬之人,死了活该。”柏虹眼中的恨意那叫一个浓烈,叫人瞧得不得不相信,得亏了曹林死了,曹林要是没死,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把人弄死。 贺挚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微眯了眼睛,想到一开始曹林跑到曹恒的面前,就是因为说了曹盼的几句不是,曹恒就要拔剑杀人,曹林在曹盼新丧之际,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做了那样的事,曹恒还不得想怎么让曹林死呢。 算了,这个话题越过,越过。 “你不是第一个心系先帝的人。”犯人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柏虹道:“你不明白,当你溺水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拉你一把是有多可贵。先帝,就是那一个拉了我的人。” “乾清女帝,开女帝之先例,也是由她而始,有了科举,女科,还有,女相。”犯人轻声地说着,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柏虹道:“对,给了天下人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难得吗?” 说到这里,柏虹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犯人看得一顿,“我觉得如今的天下很好,好得只想让这个天下继续好下去,不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太平安宁。” “岁月静好,人们都只是想要一个安居乐业,偏偏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想要世族再次掌控这个世道,让少数的人高高在上,倚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踏得无数人的尸骨,享受荣华富贵。司马家与陛下之间的争斗,其实算得上是世族与寒门之间的争斗。陛下心中,无士族与寒门的区别,只区别于人于国于民有用或是无用。他们却不死心,想要自己再复从前的繁华,凭一个姓氏就想永远都高高在上,世禄世卿,永远享有荣华富贵。可是,连朝廷都能更替,他们凭什么有这样的贪念?” 柏虹越说越是激动,贺挚在一旁缩着脖子,天可怜见,这世道啊,女人比男人凶残。 犯人亦不知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还是想到了,但从来没有真正是深思,听着柏虹一句一句地问来,他都呆住了。 柏虹道:“我想,你能为心爱的人愿意帮她报仇而以一命抵一命,一定也会愿意为了这天下无数的无辜百姓,尽一份心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犯人果然是个聪明的,很快从柏虹最后这一句话里看出来了,柏虹想要他做些事。 “我觉得你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柏虹嘴角的笑意未减,对于犯人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 曹恒一直没有作声,就好像她这个皇帝是不存在的。 “我未必有用。”聪明人呐,立刻明白了柏虹所指。 柏虹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会知道怎么样让自己有用。” 犯人再次忍不住地看向了柏虹,实在没有想到,柏虹对于初见的他,竟然会这般信任。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贺挚也一样! 犯人呐,露出了一抹笑容,“夫人如此信任,让我甚是受宠若惊。” “聪明如你的人,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杀人于无形,你却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证明你虽然想要报仇,并不想利用任何人,让别人帮你报仇,替你受罪。之后你被捉入狱,你对自己做的一切供认不讳,这更说明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既然有手段,又有能力,既当了棋子,同样也让利用你的人落入你的局,这样的本事,了不起,了不起!” 柏虹就从犯人的所做所为中,分析出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当然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也等于相信自己对吧。 犯人大笑起来,“好,好,大魏一朝果然是人才辈出。夫人一介女流都能有这样的洞察力,还有这样的气魄,可惜无缘见到乾清女帝。” 说到最后,颇是失望 ,乾清女帝所指的就是曹盼,这样的人物,能让柏虹这样的人心甘情愿为之所用,他却无缘见到,着实可惜了。 曹恒道:“你如今想死还是想活?” 没有作声的女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犯人一眼看向曹恒,“杀人偿命,纵情有可原,我这一生也毁了。” “那要看你有用没用。有用之人,就算关押在大牢,同样也能为社稷天下尽一份力。”曹恒这般地说,贺挚唤了一声陛下,曹恒抬起了手,“他刚刚也说了,他虽然杀人,却也情有可原,既然如此,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 询问的语气,却不是询问的意思,贺挚吐了一口气,“陛下,未必见得司马家的人不会因为陛下的网开一面而攻击陛下。” “那又如何,朕何畏之。”曹恒全然无所谓地说,接着继续道:“天下之事,若事事畏于人言,朕什么都不用做了。做了事,必有利于人,也有损于人。端看利者几何,损者几何?” 贺挚没有作声了,柏虹却与曹恒作一揖,“陛下英明。” 有些事,有些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此人虽然杀人,却存了必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