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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麟让不太自在看向窗外,女孩发梢上的清淡香味从鼻尖一扫而过,瞌睡已经销声匿迹。 秦惠心听见俩小孩说话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上探出身,把手里的荔枝递给周麟让:“小让,你吃。” 周麟让空着肚子,却没胃口。 秦惠心热情地说:“很好吃的,很甜,你试试,小鸢她舅舅同事自己家果园种的,没打农药。” “谢谢阿姨。”周麟让只好接过塑料袋,转手 * 就交给了倪鸢。 倪鸢昨晚吃荔枝快要吃到吐,也不想接,周麟让一直举着,红色塑料袋在她眼前幽灵似的晃啊晃。 倪鸢也只好接过来。 她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问周麟让:“这个不怎么甜,解腻的,要吃吗?” 其实只是一句客套,她只剩最后一颗糖,给自己留的。 吃独食不好,掏出来时就随口这么一问,料到周麟让会拒绝。 周麟让从倪鸢掌心抓走薄荷糖时,倪鸢还愣了一秒。 “看我干什么?”周麟让斜她一眼,剥开糖纸,将薄荷糖叼进嘴里,“不是你问我要不要吃?” 倪鸢:“……” 我只是客气客气,你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 车窗开着,一片白色纸巾呼啦飞过。 谌年看外面,道路中间的绿化带上种满了小叶冬青,撑开呈伞状,郁郁葱葱。碍眼的是,各色的果皮纸屑正在不断增加。 秦惠心也说:“有的人素质真差,这一堵车啊,就现了原形。” “这么多垃圾,”谌年回头看周麟让,“儿子,你……” “我不捡垃圾。”周麟让堵住她的话:“今天不动手,你没赢我没输,别想安排我做事。” “倒也不用这么敏感,”谌年乐不可支,“没打算让你下车捡垃圾,只是问你和鸢儿要不要垃圾袋装荔枝壳,我座椅后背有。” 周麟让:“……” 不想说话。 倪鸢憋笑憋得很辛苦,觉得大少爷的好人好事后遗症实在太好玩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的头发狠狠揉乱。 周麟让无声地看着她,面露威胁。 倪鸢的头发细软,揉乱了就蓬蓬的,像天幕上飘浮的被扯乱的云絮。 乐过了头,脸上的笑一时很难止住,只好用双手捂住。 唯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弯成了月牙。 “你还笑?”周麟让压低声音。 “对不起。”倪鸢无力地辩解着,她笑着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15. 外公 “你不要奖金就是为了听我学狗叫…… 到春夏镇时,已经快晌午。 车停在一座小院前。 两扇院门半敞开,里头种了几颗果树,枝繁叶茂,掩映着身后的两层小楼房。 周麟让坐在车里张望院中的景色,静谧中,飘来锯子拉锯的声音。 “愣着干嘛?”谌年催促,“下车帮我拿东西啊。” 母子俩拎着东西进去,树下的老人停了手中的锯子,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爸。”谌年喊他。 周麟让怔怔看着两鬓霜白的谌松,跟着喊:“外公。” 谌松五官深刻,老了以后眼窝深陷,皮肤粗糙如树皮,更显面容严肃。 看他们回来,反应也颇为冷淡。 只多看了周麟让几眼,告诉他:“饭菜在灶上温着,我已经吃过了。” 谌年扒着碗里的饭,开玩笑对周麟让说:“这待遇没想到吧?回来第一餐就吃剩饭。” “谌家人没什么温情可讲。”谌年连自己一块儿损。 周麟让想起自己在六中上学的第一天,被谌年逮住 * 了一顿揍,可比吃剩饭冷酷无情多了。 他冷哼一声:“习惯了。” 趁着日头好,谌年上了二楼收拾房间,翻出旧床单被套,重新洗了晾晒。 家中的老式洗衣机派不上用场,通了电,“哐当哐当”直响。 谌年摇出井水,把床单放木盆里,撩起裤腿,一脚一脚地踩。 院里堆着许多传统木工要用的工具,斧、锯、刨、锤、刀,一应俱全,周麟让挨个看过去。 没一会儿,谌松喊他帮忙。 “按着那头。”谌松说。 拉锯子时,木头震动,容易移位。 周麟让照做,谌松的锯子又拉了起来,木屑簌簌落下。 “你今年打算来伏安读书?”谌松问,他只听谌年在电话里说了寥寥几句。 “高中都在这边读。”周麟让说。 “也好。” 手底下的木材不断微微颤动,不知道为什么,周麟让从谌松那张严肃的脸上看出了一点高兴的情绪。 “刚来这边读书适不适应?”老半天,谌松又问了一句。 “还好。”周麟让说。 “我的电话号码写在院门上。”谌松说。 周麟让望着谌松,心里觉得老头别扭得有点好笑,但面上不表露,只说:“嗯,我待会儿去存好。” 在周麟让的印象中,与谌松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在这次回春夏镇之前,他甚至快要忘了外公的样子。 谌年年轻时,性子野且烈。 母亲早逝,父亲严肃固执,父女俩关系不好,经常不对付。 当初谌年要嫁周承柏,谌松没点头。他做木匠走南闯北,一双眼看人毒辣,说那小子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她要嫁,就别再回来。 谌年不信,非要嫁,后来果真栽了跟头。 谌年要强,怀了孕也没回家,在外生下周麟让把他养在身边。为了养这小孩儿,她生生把自己的性子磨平了。 直到周麟让九岁那年,离开了谌年,母子分离。谌年忍着胃痛,在医院给谌松打了个电话。 万籁俱寂,谁都没出声。 直到谌松说,让她回家看看。 锯子停了,谌松再往上蹬一脚,木头应声而断。 “跟着你妈过日子不容易,她有没有打你?”谌松问周麟让。 “没。” 周麟让心说,我们那叫互相切磋。 输了就是输了,但不叫挨打。 说挨打多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