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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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祯明在最寒冷的冬季前的两个多月的生活是这样的,早上听见鸡叫立马起床,洗漱、做饭、吃饭、喂鸡和鹅,捣腾完家里然后上地,别看就两亩地不多,但是种地活儿琐碎得很,拔草、浇水、施肥、打药,一刻也不得闲,过两个时辰太阳升起温度一上来,离开田地去张全家当小工,管一顿中午饭,李桂花给其他人全天十文,给卫祯明半天五文钱的工钱。其实这钱卫祯明是不想拿的,自己纯粹是帮忙学习来的,做不了什么大活,只能打个下手,李桂花却是一点也不偏颇,凡是来认真做活儿不是挑尖耍滑的都会给工钱。 中午一般吃的是素卤子浇面条,平常的是鸡蛋配上茄子、白菜等素菜,用猪油煸炒后加水炖成卤子。 偶尔做烂rou面,那是一种卖在茶馆专门的吃食,取肥瘦相间的猪rou,削成一样大小的薄片,打完卤子一勾芡,浇在白皮面上,最后来上一勺拿陈醋腌过的烂蒜。扎扎实实的一口大rou一口面,那入肚腹的满足滋味儿别提多幸福了。 岁月流逝,日升日落间,原本的两亩田地大变了样。 白菜的种植期一般是六十天,中秋后下播,长到十一月中旬便长得差不多了,腊月前一定从地里刨出来,时间再晚白菜就要被霜雪冻了,挖出来之后分散摊在院中,等风和阳光把表面的叶子触干,才能放进地窖里冷藏,要不然白菜外面一层的叶子一烂就会把里面的叶子也给捂烂了。 不过卫祯明家里有地窖么,好像没有,事情太多,大家也都在忙,卫祯明也根本没想过储藏,干脆直接卖了。 卫祯明站在田埂上向远处望去,满地里全是竖着的一颗颗叶大蓬笼的白菜,但是和村里其他人田地里的白菜比不算大,挨挨挤挤地排成数排。虽然说秋冬季虫子少,白菜又是叶子一层层包被的,但是也不能不撒药,要不然害虫们要钻进白菜里面啃掉菜心的。 撒的药是农家自制专门去除害虫的药,用的是田野里随处可见的芫花,这荽花见花不见叶,开半人高的粉花,有毒性,要戴着布手套拔了全株,花、茎、叶都晒干磨成粉,煮成汁液,喷洒在田垄上,如果是单纯的芫花根部还可以用来毒鱼。 间了两次苗,吃了好多顿辣炒小白菜,地里的白菜终于开始进入了生长繁盛期,今年南阳县秋雨不是很充沛,所以每十天就要额外从小溪里改一条小道把溪水由高至底灌溉进田地,相当于浇上一次大水。 卫祯明撑着铁钎低头看了一眼手臂,秋老虎威力不小,他养了多年不见天日的白皙肤色明显黑了几度,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和衣服里面的都不是一个色,活脱脱一个阴阳人。把头顶戴着的一顶宽大的草帽拿下来当扇子扇风,扇着扇着不由得在心中慢笑,卫祯明啊卫祯明,你如今只剩下这张脸啊还勉强能看。 看着最后一个田畦里水流流到了畦子头,卫祯明眼疾手快扬了两钎土填上小溪引出的出水口,水浇完了,如今只等着白菜出地了,他心里又开始噼里啪啦划拉小算盘算账了。 嘿嘿,初次种田,略有收获。 两亩地,六个菜畦,每亩地三个菜畦,一个菜畦一道垄,一道垄将近能收两百颗白菜,卫祯明第一年生手种田,点种比较稀疏,间苗也稀疏,一亩地便能收六百颗白菜,一颗白菜少说也有三斤,一亩地便是一千八百斤,四舍五入两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卫祯明一个人冬天三个月吃顶天了吃五十颗。那剩下的白菜怎么办呢?也没地窖存着,送人是不现实的,根本送不了多少。为今之计他还是准备卖出去。 卖出去怎么卖,村里大家都有地谁会稀罕几颗大白菜呢,于是卫祯明把主意打到了南阳县城的人家,他们在城里住着可没有田地,吃个菜都要外面买,再之后便是酒楼和富户,可能需要特地送上门去推荐,人家才有可能收。白菜这东西还是有点分量的,一路从尚水村到南阳县城也需要交通工具,于是卫祯明准备把自己的小毛驴从碧梧书院牵回来了,套上车行头,每天随时收割随时往城里运,搞得就是一个时间差,薄利多销。 得着张全家建房子的空闲时间,卫祯明专门给李桂花告了一天假,说要去南阳县城一趟,李桂花只当他整日里不闲实在无聊了,还提前数了一百个铜板支给他,让他好好去玩。 卫祯明哭笑不得,李桂花给他钱的动作怎么那么像哄小孩子,遂拿了线绳子串起铜板,放在身上的布兜里随着人的走动叮叮咚咚一阵脆响,可好听~ 再次来到碧梧书院,书院的梧桐树叶子全落完了,为了追求自然之道,干愣愣的枝丫散散地长着,长到哪里算哪里,一点也不修剪。卫祯明上前叩门。 一番通传后,卫祯明被请进了后院,看养牲畜的仆人也是提前得了信,知道眼前这个穿布衣短打的不是一般人。 “卫先生,你家这毛驴啊可不一般,吃得多,装的货物也多,还特别爱干净。” 卫祯明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背上有不少压痕,但是皮毛油光水滑,双眼依旧那样有神彩,想来是被养的很好,小毛驴打了个响鼻躲过卫祯明的手,似是不认识他,继续嚼着草料。 他见状面上微微一笑,许久未见,生疏了,这小毛驴还不愿意跟他走呢。 “如今,茅屋收拾得差不多了,院子里还给你做了一个漂亮的牲口棚,棚里放着一个装满草料的大石槽。”卫祯明拍拍小毛驴的脑袋。“你且跟我回家吧,要不然大石槽我就拿去养鱼了。” 毛驴仿佛听懂了,灵性十足,没多大一会儿,便又和卫祯明玩熟了,乖乖的由卫祯明牵着,跟在他屁股后面回家。 卫祯明从书院里出来的时候,正逢上前院下课,他牵着小毛驴往边上退了一步,站在人群外,看学子们三五成群,谈论着刚过去的秋闱,期待几个月后的会试,热热闹闹地走过,他们身着直袖的青衫儒服,飘飘乎如烟似雾,自他眼前过,那是少年意气。 许多年以后,他女儿也穿上了相似的青衫上学去,紧接着一路上就被不少人指指点点,甚至闹到了卫祯明跟前,而卫祯明全然不在意地一笑,只道吾儿进学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