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有意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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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央一听就蔫了——让他找白夭求情,只怕自己先得遭殃,却不敢直说,嗫嚅道:“这……这个……我若有机会一定帮你!” 容观眼睛一亮,一躬到地:“容观在此先拜谢狐君!若能救出师父……” “别别别,我受不起受不起!……”无央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难处,却不知容观听懂了没有,两人一时无话,气氛颇有些古怪,无央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道:“要不……我试试帮狸官大人解梦如何?” “你……可以么?”容观看着少年跃跃欲试的模样,将信将疑。 无央拍了拍他的肩:“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须狸送走无央不久,很快又看到了“冥玄”,而他此时正好伤口毒发,容观却没有出现。 “女子”温言软语替他拢好凌乱的鬓发,距离极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节奏,勾动逆流的脉搏…… 媚色当前,本就让人有些意乱情迷,须狸自身更兼剧痛难忍,神志恍惚不清,一时支撑不住,忽就栽倒,落进了“她”的怀里。 “冥玄……你……” 男子挣扎着想要脱离,不防被她拢住,一点点喂他吃下了念果。 等他清醒了些,一把推开了她:“你何必如此!” “冥玄”轻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说,我何必呢?” 他眼神更冷:“你不是……最讨厌委曲求全的么?” 女子眼波流转,绵绵吐息:“跟大人么……也不委屈。” 须狸古怪地看着“她”,直看得狐狸心里发毛——难不成,他这就露馅了? “你要这么做,不如直接杀了我。” 看他的眼神,决绝之志坚如利刃,无央正想如何婉转地堵他的话,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你?” “女子”顿时汗毛倒竖,不等满脸诧异的狸官开口,一溜烟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主人我有事先走啦!!!” 容观看着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女子,舒然一笑:“阿……阿姐……” 冥玄:…… 须狸:…… 虽然只有一瞬,冥玄看无央出来时的鬼样,还是猜到了他们在做什么,意味不明道:“狐狸这几日来找你们,就为这个?” 容观忐忑说了一遍,冥玄听了个大概,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守在洞口,自己去见狸官。 “大人这儿还真热闹得很,冥玄寂寞难耐,可要横插一手,打断一下您的雅兴了。” 须狸脸上一阵青红,轻咳两声缓过气来,面上淡然道:“何事?” “有些问题我总想不明白……”她托着腮帮子,指尖哒哒敲了两下小脸:“大人可知道,我这小狐狸是如何成为域主的?” 须狸蓦然抬头,惊愕道:“狐狸是域主?” …… “大人不知道么?” 须狸谨然蹙眉:“你不曾与我说过。” 冥玄一阵无语,半晌,忽问道:“我上一世可知晓你的身份?” “……不知。” 女子没好意思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什么都藏着掖着,怪不得人不告诉你。” …… “你自己不记得了么?” 她微微叹气,摇了摇头,“上一世的事,我记得的不多。” 须狸的脸色更沉了些:“八成是白夭他们搞的鬼。” 冥玄不置可否,淡道:“狐狸可也是参与了的,不然你以为,观音煞如何能想到这般法子困住你?” 须狸怔了一下,确实,如果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告密,白夭根本不可能知晓观者的存在,遑论自己的弱处。 冥玄又道:“无央一直逃避我转世前发生的事,是以我才想问问你是否清楚。” …… “神子知道么?”男子的语气有些僵硬。 冥玄想了想,轻道,“说起过,但似乎那会儿我跟他正怄着气,他以为狐狸是我掳来的,怎么劝都不听,自然也不甚知晓。” 须狸忍住了朝她翻白眼的冲动,“那狐狸本就是域主么,还是遇见你之后?” 她叹了口气,“他自己说是遇见我之后得来的,但怎么到他身上的,他也记不清了。” “你信?” “不然我为何问你呢?” 须狸垂下了眼眸,“依你看,这狐狸待你有几分真心?” “心么总归还是有的,不过……”冥玄淡淡开口,话却没接着说下去,话锋一转,道:“现下倒也无妨,大人若是有心,不如多顾着些自个儿。” “可这么个人在你身边……” 冥玄打断了他,“放心,他如今跟着白夭呢。对了,还有一事……” 见她犹豫,须狸正色道:“怎么了?” “观音煞身边有个叫谒善的假僧人,你知道多少?” “我跟他没见过,只零星听过一些传闻。” “说说看,看和我知道的差多少。” 须狸回忆道:“听说是个造了杀孽的僧人,堕入魔道后投奔了白夭,很快便成了观音煞的枕边人,据说,他有黑和白两个念体,一善一恶,因善体被恶体压制,因此成了邪僧。” “那你可知,他在中天以何为食?” 须狸自然不知,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冥玄轻道:“阳灵。” 他愣了一下,愕然道:“那不是——” “是不是很像?——枕边人、噬阳修灵、连这人说话的神态,都跟那位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不是早就被……” “金蝉脱壳么,这招他也用过不止一次了,真藏了这么久,还能不露出点尾巴?” “你确定么?” 她默了一阵,勾唇笑道:“感觉而已。” “那你的支脉……” 冥玄含笑依依:“他动不了我,但……我也奈他不得。” 须狸恍然想起一物:“因为情浓么?” 她摇了摇头,“情浓如今并不在我手上。” 男子讶然道:“在他那儿?” 冥玄哧然失笑:“看把你吓得,我也不知它溜哪儿去了,即使谒善真就是沅无讳,想要动用血茧,可也没那么容易。” 须狸的眉只蹙得更深:“总归你也当心些,若真如此,你便更加危险,莫要……” “好好好……”冥玄不耐烦道:“莫要大意莫要轻举妄动……这几句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嗦神……” “说再多也是为你好……” “您可省省吧,少说几句,指不定活得还能长些呢……” …… 两人聊着聊着便拌起嘴来,地牢半壁上垂悬的枝条层层叠叠,宛如黑瀑,几朵雪晶似的菱形花苞藏在叶底,娇柔羞怯,其中一朵离他们稍近的微微开口,似张还闭。 牢洞上层的山域角落里,一身雪色的白衣少年静静靠着山壁发呆,直到地下开始胡扯,方挪动步履,消失在山麓之中。 冥玄毫不留情呛得须狸哑口无言,两人沉默了一阵,等她抬头,正与他目光相接,女子心下咯噔一声,指尖绕着男子的衣袂,打趣道:“都说您喜欢我,可是真的,我现在,可是一个人呢……” 须狸目光微闪,冷道,“好玩么?” “哈哈哈哈,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玩儿……”冥玄含笑带媚,轻道:“那还得麻烦您和您那位好徒弟说一声,别总惦记着我俩的事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来看您了。” 须狸噎了一下,冷道:“不必你说。” 另一厢,经过一次并不成功的“合作”,容观和狐狸更加熟络了起来,两人此时坐在深渊旁画符写字,狐狸年长,时不时还会指点他一番,少年本就没什么拘束,下意识便问道:“无央,你说阿姐会喜欢我师父吗?” 狐狸颇有些无奈:“公子……你还在想这个啊?” 他俩头一日刚被“长辈”训了一顿,他可不敢再想这事了。 “我师父看似目空一切,其实心里一片热忱,既然阿姐和那人分开了,我师父又困于情字,那……有何不可呢?” 无央被他问得直挠头:“可主人心里不一定就能放下呀,再说,你阿姐一向吃软不吃硬,你也得让你的好师父再放软一些姿态嘛,天天冷冰冰黑着脸,我都怕他,啧啧,你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位从前对主人多好多殷勤……” 听他提到那人,容观的脸瞬间一黑,“再怎么样阿姐不也不要他了,我师父虽然嘴上不说,对阿姐可也是很好很上心的!” “光上心有什么用,你看他主动找过主人吗,我跟你说,哪怕他喊声疼,让主人心疼一下也好啊,何况他还救了你,本就有绝好的理由接近主人,偏偏死鸭子嘴硬,难不成还要主人天天盯着他热脸贴……贴他那啥吗?” “你……你这也太为难我师父了……”容观心知他说的也对,却不肯放弃。 …… 眼看说不通,无央干脆懒得说,容观这边调好药便去照顾须狸,一时在他的伤口前看了许久,惹得狐狸也凑了上来。 “公子,有什么不对劲么?” 容观沉默了一阵,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叶底,白花绚烂,不知何时,已密如小星。 很快,五方新一轮的攻势再次爆发,阴冥出手凶狠而莫测,神天护阵被动,吃了不少暗亏,而在此时,晏青之下的虚明妖境,也在千余年的等待中,正式迎回了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