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将分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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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盘被人掀了个底儿掉。 “渊壑即将重铸,诸将归位。” 淙—— 地鸣忽起,如水晶振柱,魔爪般的阴生茎叶骤然扭曲挣扎起来,似乎有什么正咬住它们的腿根,即将把它们扯入吞噬。 荆棘状的甲壳也在嗡鸣声中嗤嗤划开数道裂口,汁液碎块随着水流混乱飞旋,先前散溢的水流渐渐汇合,水柱也越聚越粗,原本倒塌的碎块乱石也似在一瞬间点活灵光,纷纷凝合回塑,重新垒起万丈巨壑,只是水面显然已比初始矮了一截。 即使如此,深渊内的女子也已无处可逃。 “观音煞,还不束手就擒!” 女子一记冷笑,方才一阵疾闪躲避虽未教她太过狼狈,面容神色也已黯淡了许多,纤手如玉,再次掐转成结,这次却是划下了一道护身咒,众将此时并未出手,一时都觉有些不解,忽听身后一声惊喝,紧接着,陆续又有其他几人发出了痛呼。 “回挡!” 参午才一回头,银光闪烁的毒针已逼到了他的鼻尖咫尺,纵有抵挡,银针竟未有消减之势。 “凝冰,消。” 霜花凝成冰雪包裹住凌厉的针刺,直到超出两倍之长,银针才陡然失速,盘旋坠下。 “啊……” 若非剧痛无比,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如何可能失声,参午迅速接住最近一位中招的将士,不过眨眼,这人的眼中已是猩红一片,脸上也凸起了数道紫黑色的青筋。 然而,他们却并未看到出招之人,参午正要动作,天际忽然响起了泠泠如泉的一声:“三个换一个,将军可愿——” 男子诧异地看向不远处那袭清冷白衣,脑海闪过各种怀疑,最终只沉声道:“老祖,放她走。” 玄武虽未收到传音,看他神情,仍是一声怒吼,打开了渊壑上的水禁。 困在水中的女子快速收势,便要旋身飞出,却听身后一声急叱,利光扑面而来,女子翻腾躲过,只见原是一位中毒的将领气急了不肯罢手,强撑着硬攻而来。 ——无央,杀了他。 “女子”蓦地一惊,对方出手更加迅速,他才现出刀刃,闪躲间险而又险一一避开,然而见到对方目眦尽裂也要拦住自己的狰狞表情,一股莫名的惊惧感忽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几乎让他忘了只要自己刀口转向,对方即会生不如死。 但最终,他也只是利用刀柄将他猛推了开,咻地消失在了水面。 “老三!” “真……他娘的痛……” 数月前。 “狐狸,过来。” 无央虽跟了白夭这边,到底不太熟络,被她一叫还有些紧张。 “我听说,你善使幻术?” “是,我们灵狐一族,都以迷思幻景之术为修炼之本……” “你知道最让人难以自拔的幻术是什么么?” 无央讷讷道:“什么?” 白夭微微皱眉,笑道:“自然是真亦假,假亦真,让人辨不出究竟何为实境了。” 说罢,明波流离,又将他来回打量了一阵,直教他有些羞赧,接着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再靠近些。 无央抬手无措,只不敢真的把手搭过去。 白夭暗地轻嗤,自觉无趣,转话道:“你生得如此净秀,冥玄姬莫不是把你当女娃娃养的?你我都是一袭白衣,再一块儿出去,不知道的只当你是我meimei呢。” 无央缩了缩手,辩解道:“我小时候怕主人不要我,所以一直希望自己长成女孩儿的模样,并非是主人刻意要求的。” 哼,白夭淡淡一笑,将他看了又看,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了,忽莞尔欣然道:“颇好。” 无央怪道:“好什么?” “外头没几个见过我的,你我这般相似,不正好唬一唬他们他们么?” “那之前说的计策……” “当变则变,有甚要紧,说不定,我们还会是最快得手的那个呢。” “好一个声东击西混淆视听,先在炎陵动手,四处散布炎陵崩溃的假消息,又半途劫道,搞得呜呜泱泱,实则藏而后动,直逼阵眼,此番他们来势汹汹,各地应敌居然都慢了一步。” 中天神公话一出口,各位帝君脸色又更暗了一层。 玄帝潺思平静道:“毕竟敌暗我明,阴冥界出手一贯变幻莫测,但又难免互相戕害争夺利益,故而强者极强,弱者极弱,除却这几个领头的,便都无甚要紧。” “但这领头的可就颇难对付了,他们虽然此时逐一进攻,后面却定不会固守此法,与其如此被动,倒不如我们也玩些虚的。”青缘笑道。 “北玄已过了五重,桓翁几个在炎陵也到了第四重,你们几个如何?” 幻影云光中,鬼僧谒善抬了抬眼,却没有说话,桑奴更是满脸阴沉,一边的红衣女子见他们都不开口,冷然道,“晏青也到了第四重,再不久想必就能到第六重了。” 这话说得如此轻巧,众人一时都望向了她,白夭挑了挑眉,揪住那两个没话的道:“你俩藏着做什么,进展不妙,大家便再合计合计,一块儿对付不就是,有难处不说,等娄子捅大了再来扯后腿么?” 谒善、桑奴:…… “两重。”异口同声。 “琅金的岩晶环宫阵极其坚固难摧,再加上从前凰女丹熙设下的火林阵,我的人死伤较多,不过也算找到了可突破之处,需要点时间再试一试。”大概因为有了“伴”,桑奴的灰脸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中天自不必说,没一个小子好相与的,琅金帝君缺位时中天便兼管着西境,每任帝君更都由神公铸体,如今两地互通有无,防御之力更是诸天之最,但越是防得严,一旦溃败,想要挽回必也没那么容易。” “你们想好对策了?” 谒善抬眸道,“正有一计。” “可需一助?” “暂时不必,若有需要,角生自会找上你们。” 商议很快结束,如今他们五路中三路已深入阵眼腹地,中天琅金也就顾个彼此,便也没有太多顾虑,白夭沉思了一会儿,忽对旁边冷道:“叫你杀了那人,你为何不肯动手?” 无央眼看直到最后主人都没有问起他,心情有些低落,再被她一诘问,垂头找补道:“他也快不行了,我怕伤了他……自己又出不来。” “杀了一个不还有两个么,白袍子可都惜命得很,虽说被那破水消了劲力,我的昙针也够他们受的了,你趁那时多解决了一个,他们的七星阵便少了一星补位的,我们今后不更省力些么。” 无央哪想得到这么多,只得弱弱赔说不是,白夭见他这副软样,倒也懒得为此过多纠结,丢下一句“下不为例”,阖眸歇了一会儿,又道:“紫菟和地芒逵都受了重伤,你去把他们吃了,各留四十九粒骨节给我……” 话音未落,无央已吃了一惊:“他们……不是我们自己人么?” “自己人,哈哈哈哈,你跟我说笑的么?”白夭笑道,“记得,阴冥之地,可没有什么‘自己人’,就算你自认为是冥玄姬的灵兽,她是你的主人……到底毫无干系,也不过如此。” 见他仍有顾虑,又道:“这些人才与你相处了多久,就有感情了?” “也不是说有感情,只是觉得,这样未免……也太狠心了点……” “那狐狸你可得放宽点儿心,下面活着,靠的就是‘心狠’二字,收容的这些人说得好听是投靠我尸山,说得不好听,也是一种负累,如今自顾不暇,谁都没有真心,你cao哪门子的心去关怀他们?——何况,无央……” 她瞥了他一眼,轻道:“你总归太弱了些,照这样,你能跟我们——或者说你家主人多久呢?” 无央仿佛当头一棒,锤了个眩晕,半天没缓过来,又听她道,“冥玄姬做了遭神仙,连冥水的域主都养得娇滴滴的,难不成这些年你就没用过那支脉么?” “用是用过,但也不敢消耗太多,反噬起来难受。” 白夭冷道:“可若你只想讨宠过活,却不是跟着我们该有的样子,还不如自己绞起手来跟白袍子回去,求一求那些神天君子,说不定还能留你条命,拴着脑袋,高兴时扔点吃食给你。” 无央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昙姬表面看起来清冷和气,说话倒是一点余地不留,跟她比起来,自家主人都算菩萨心肠,他倒有些后悔跟了来。 眼前的女子笑意森然,一字一句扎在他心口,冷漠得让人畏惧,无央脸色煞白,头顶寒意,讷讷道:“无央已决意跟随主人,便不会轻言退缩……我这就去处理他们,加紧修炼。”说着握紧了刀柄,向另一洞窟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