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娘亲,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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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给他包扎好大腿上,想要处理脸上的伤时,晋商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挥了挥手:“好了,就到这里。” “近日不可食辛辣之物。”医师犹豫片刻,转身退了出去。 随着门帘搭落,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不见。 阿曜受了惊吓,身上只些许皮外伤,是在崖侧擦伤的。 唐宛有意同他多加相处,抛出的话题,阿曜虽不会让它掉在地上,可也就到此为止了。她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处处合适,又觉处处不合适。 她清楚感知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遗憾的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解决的。 早在三年前,李彻就有意立他为太子。唐宛不愿他卷入朝堂斗争,希望他同阿菡能自由自在度过这一生。 自李曜之后,后宫内不仅迟迟没有皇子诞生,连皇女也没有,李彻又不断推迟立太子的时间,久而久之,朝堂之上不免生出种种猜测和不满。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选妃风潮,李彻统统置之不理,只笑着搂住她的腰:“你要如何补偿我。” 唐宛并不答话,只望着窗外的飞鸟,树影摇晃。 只她也知道,这种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不知道李彻不让后宫产子的原因,也许是前朝后宫存在利益纽带,又或许什么别的,她并不想深究。 阿曜自幼按照皇家规矩严格培养,随着时间的推移,课程日益繁重,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并不能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或许他是愿意的?世上又有谁能拒绝当皇帝呢? 将心中的想法强加于阿曜身上,本着为他好的想法,让阿曜按照她的意愿生活,这是对的吗?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他的努力,他是否会因此心生怨恨? 唐宛不知道。 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里,阿曜来晋府,说是小住几天,其实还带了老师,课业并不能落下。 那天刚好下起细雨,阿曜过来给她请安,他换了一身衣服,肩上不见雨水,亦没有风仆尘尘之感,礼仪挑不出任何错处,对她向来都是尊敬温顺的。 阿菡坐在她一旁剥着莲子,她已经到了好些天了,这么些年来,对他的姗姗来迟也习以为常,只随口抱怨一句:“你来得也太迟了些。” 唐宛看着他那张形似李彻的脸,唯独眉眼之间能找出她的一些影子。 自出生以来,他就很安静,不哭不闹,不争不抢,也不见他讨厌什么东西。 稍大了些,就自己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好像什么也不需要。 唐宛知道,这都是她的不称职,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 小时候阿菡还会问,为什么娘亲要住在晋府,不回皇宫里和他们在一起。 唐宛忍不住想要叹息,这样的问题终究还是来了。可当女儿睁着眼睛认真又疑惑地看着她的时候,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想敷衍女儿,可要将实情说出来,那更是不能够的事情。于是,这些只能成为没有答案的问题。 后来阿菡就不再问了。 转而同她抱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 “宫里吃饭也有很多讲究,样样都要吃,却只能吃一点,对阿菡而言,这种规矩简直是一种折磨,比死还要难受……” 说到这儿,晋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惹他生气,手中端着的茶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唐宛没有理他,笑着同阿菡讲话:“你继续讲,娘亲在听呢。” “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走大半个时辰去上课,阿菡每天都睡不饱觉…”她抬眸看了女人一眼。 娘亲对她事事都好,唯独在功课上很是严厉,此时瞧着仍然是一副温柔模样,却不见往日的怜爱。 只笑着搂住她:“哥哥每日也早起,做的功课还要多些……” 提起李曜,她不说话了,只低垂着脑袋埋进唐宛怀里。 皇兄自然不是她能相提并论的,过得简直是苦行僧般的生活,也不知他如何坚持下来,反正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唐宛笑着揉了揉女孩儿的蓬松软发。 她是知道女儿的辛苦的,便是李彻也忍不住问她,阿菡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这样对她未免太过严厉。 阿菡学习的不是针凿女工,而是当世男子都要学习的课程,该普及的知识,见识的世界,她不想让她错过。 如男子般建功立业,在外闯荡天地也好,在自己的封地逍遥快活,抑或是遵循世俗嫁个好夫君也好,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重回晋府时,她曾经起过将阿菡接过来的念头。 那年雪下得格外大,在地上埋了一层厚厚,一脚踩进去陷掉半条腿,除去日常采办的时间,那些奴仆蜗缩在园子里,是等闲不会出去的。 那段时间晋察也忽然空闲起来。 这样大的雪,她懒得出门,平日里就窝在屋子里,除去陪着阿菡,其余的时候就看看闲书打发时间,晋察竟也这样陪了她十几日,顶多就在院子里练练剑。 唐宛原以为陪在阿菡身边她会很开心,直到某一天看见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游廊的栏杆上,两只脚悬空轻轻摇晃,身下是微皱的湖水。 好不容易有个晴天,冬日里的湖水仍是极冷的。 见到她,倒是很快就下来了,拉着她给湖里的游鱼投喂粮食。 湖面乍乱,鱼儿纷纷露出水面,争抢着食物,鱼尾摆动,浮跃出金色的水光。 唐宛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高兴,还是只是在讨她欢心。 阿曜有事提前回宫去了。 他们姐弟俩,还在她肚子里就一直待在一块儿,这也算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多少是会有些不适应的。 唐宛问她:“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哥哥?” 阿菡一愣,点点头,又摇头,说:“没有。” 风雪一日一日大了起来,园子里的路刚清理过,没一会儿又埋上厚厚一层雪。 府里尚且如此,外面的路只怕更不好走,阿曜今年大抵是要留在宫里过年了。 冬天黑得早,晚饭用的也早,梳洗过后,唐宛靠在床头给她念书听。 久没听到女孩儿软糯的应和声,低头一看,阿菡呼吸清浅,已然是睡着了。 唐宛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女孩儿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眉眼,听着窗外雨雪哗哗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一片平和。 连晋察何时进来也不知。 他就站在床边默默看着,直到被发觉,才挨着床侧坐下,轻声道:“枕了这么久,胳膊也要酸了。你抽出来,我来给她枕着,保证不会吵醒她的。” 唐宛默然不语,明知他只不过是故作君子,可见他这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低眼瞧着他将自己的手从女孩儿脖下轻轻拿出去,换上他自己的。 晋察顺势坐上来,也没有别的动作,另一只手在她的肩颈、手臂处轻轻揉捏着,力气不大不小,正好缓解那一块的酸痛。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男人温暖干燥的大手,渐渐觉得舒服起来。 门外传来婢女的叩门声,她睁开眼,男人不知何时将她和女儿圈在怀里。 手上的动作没停,还在肩颈处轻轻推拿着,目光却停留在她脸上。 阿菡这时忽然醒过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爹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待晋察回话,阿曜清润的声音便透过门传进来:“娘亲,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