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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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了。 距离我爸妈去世已经两年了,我也两年没有回过石城了。 再次回到石城,回到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竟然却觉得有些陌生。街道怎么那么干净?路却为何那样的窄?来往的车辆怎么那么稀少呀?竟然,红灯的时间也没那么长。 “乔乔,你回来了呀,我和你郑伯都特高兴!”娟姨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笑着和我说话。“这次回来待几天?多待几天吧!你jiejie姐夫他们回你姐夫老家过年去了,家里就剩我和你郑伯,怪孤单的。你来啦,正好我们也有个伴。” “还不知道呢,”好久没见娟姨,我也很高兴,“娟姨你们要是不嫌弃,那我就多留几天!” “哈哈,”娟姨大笑道,“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两年没见了……长大啦,真长大啦!” 她说着说着话,嘴角的弧度就降了下来,眼里有泪光在闪。我凑近她,她拉住我的手,反复抚摸,然后又摸摸我的脸,一通下来,她说:“真是长大了!大姑娘了,越长越标致!看来陈家把你养的不错,我也放了心!以后到了地底下……” “咳咳!”一直没说话、在专心开车的郑伯伯突然道,“瞧你!孩子回来了你说的什么话!” 娟姨扭过身去,尬笑了两声,一只手捏着脖子,“哎呀,年纪大了,这颈椎就是不行!这才扭头了多长时间,颈椎就受不了!又僵又疼!” 我也浅笑一下,说:“娟姨等到家了我给您好好按摩按摩!我按摩的技术还不错。” 那是陈瑀评价的。 “是吗?那太好了!我也沾上乔乔的光啦!” 陈瑀颈椎不好,为此我专门学了一套按摩方法,时不时给他按按,虽然力度不太够,但总体还算不错。 郑伯伯道:“乔乔这孩子还真懂事,你娟姨没白疼你!” 陈瑀前几天也放了寒假,他看起来变化不大,头发应该也常常剃,标准的寸头。 “嘿嘿。”我干笑两声,心思没在谈话上面。 他现在在干嘛呢?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年夜饭也该准备了。今年好像又是和邓珍瑜家一起跨年,邓珍瑜晚上六点的飞机到,他应该会跟着接她吧……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原来车子已下了地库,郑伯伯将车停好、熄了火,说:“到啦,下来吧。” “娟姨,这就是你们搬的新家啊?看起来还不错诶。” 地库很大,停了不少车。从地库里面有直接通到楼里的电梯,电梯里面也很安静,看起来物业做的也不错。 比起之间没有地库也没有电梯、楼道里贴的都是小广告的老旧单元楼,这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你看看里面,更不错呢,可大呢。”娟姨欣喜道。 电梯停到19楼,在娟姨的带领下来到1902,打开门,里面是宽敞明亮的客餐厅。虽然装修简单,但整体看起来干净大气。 “怎么样,不错吧?”娟姨边给我拿拖鞋换,边说。 “真的不错,”我换上拖鞋,往里面走,“三室两厅呢!” “可不!”娟姨从客厅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就开始削,“还有两个卫生间呢!这样我和你郑伯伯上厕所再也不打架了。” “你过来坐!”娟姨招呼我,“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我坐在娟姨旁边,靠她很近,她身上有mama的味道。 “姐夫发财了吗?给你们换了个这么好的大房子!” 娟姨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发什么财发财!我看你姐夫这辈子也发不了财!就不是那发财的命!这套房子啊,是赶上我们运气好,之前那个厂里的家属楼拆迁呢,给我们分了套房子,还有一笔钱。” “那真好!”我道,“这下子你们住的条件好了,你和郑伯伯也不用那么辛苦啦。” “唉!想起这事儿我就……”娟姨叹口气,“这要是早点落着这样的好事!说什么我也不让你走!” 郑伯伯听到这话,说:“你这个人,真是啊!你凭啥不让人家乔乔走?人家去的可是北京,是首都!人家乔乔现在可是北京人了,那享受的是什么资源!呆在你这儿,你能给人家什么好条件?” “嘿—”,娟姨直起了腰,“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屁也不放一下!让你说话你不说!现在我和乔乔两个人聊天,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做你的饭去!” 郑伯伯撇着嘴,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老老实实去厨房忙活了。他们俩拌嘴拌的开心,我在旁边看的也乐呵,这个画面曾经无比熟悉,在我家、在我和爸爸mama的那个小家,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乔乔,”娟姨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跟娟姨说,你这两年有没有受委屈?” 我正吃着的这个苹果又脆又甜,汁水还多,苹果的香气也很浓。我对娟姨说“娟姨,哪里买的苹果?太好吃了!” 她有些急,“一会儿再说苹果的事!这个苹果没什么稀奇的!你别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他们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吃的也好,穿的也好,用的也好,上的也是好学校。” “这些物质上的我倒是不担心,他陈东升有钱,还能不给自己亲闺女花?” “我就是担心,”她见我苹果吃的差不多,抽出纸来给我擦擦手,“担心他们偏心你那个哥哥,让你受了委屈。你从小没跟着他们一起长大……” “唉。您不用担心。我那个哥哥对我非常、非常好,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真的?”娟姨将信将疑问道。 “真的!” 好的不得了。 好到我甚至都不舍得离开他、不舍得回来。 “我去帮郑伯伯备菜!”我说着,便要起身。娟姨把我一把拉下,“他做他的,你就在这等着吃就行了。干什么?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怎么会呢?”我顺势靠在娟姨的肩上,“好不容易才见面,我很想你的。” 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有剌剌的感觉,很舒服。 “唉,我也是惦记着你。平时多给娟姨打个电话,知道吧?” “知道。” “你别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知道吧?” “知道。” “唉,娟姨——” 我想起了那个藏在我抽屉里最深处的那扳指。那就是邓父的,我很确认。上次他来做客,我专门看了他的手上,那只扳指不见了。可是自从扳指丢了后,杨兰没有任何反应,她难道不知道东西丢到她那里了吗?应该不知道,不然一定会去问李姨。 而李姨应该也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毕竟李姨那时候是给了我的,相当于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了我。 “我是说啊,你觉得陈东升和杨兰感情好吗?” 娟姨磕起了瓜子,“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们出问题啦?” “不是不是,”我说,“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 娟姨沉吟道,“我那时候在你们家干的时间也不长。印象中他俩挺好的啊,尤其是陈东升,对杨兰好的不得了。你别看杨兰看着温温柔柔的,我跟你说,陈东升什么都听她的。” “哦。” “怎么了?”娟姨问道,“耷拉着小脸,怎么啦?真出问题啦?他俩都多大岁数啦?咋回事儿……” “娟姨,您别急嘛。”我回道,“真没事,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哦……”她咂了下嘴,“但是有段时间确实是,陈东升那时候出差,有个男的好像总是来找杨兰。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儿,杨兰那时候说是她表哥,我也没多嘴。我一个保姆哪管的了人家主家的事?就没放在心上。不过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啦,那时候可能你才一周岁?” 真的是表哥吗?没听说过杨兰还有个表哥……还是说,那时候杨兰就已经……出轨了? “怎么了,乔乔?”娟姨推了我一把,“愣什么神呢?到底咋啦?” “哎呀,”我笑着挽着她的胳膊,“真没事,随便问问嘛。娟姨,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啦?” “嘿,你这丫头,”她笑道,“我八什么卦!我这还不是关心你?” “行了,你歇着,”她起身,“我去看你郑伯弄好没有……这个墨迹啊!” 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但脑子还是很乱,太阳xue突突的。 我揉着太阳xue,掏出手机,才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陈瑀打来的。 有一个还是一分钟前。 上了火车我就把手机静音了,出站后又忙着去墓园给爸妈烧纸,路上又一直在和娟姨说话,竟然都忘了打开手机音量键。 我走到阳台里,关上了阳台门,给陈瑀回拨了过去。 “怎么才……” “手机静音,没听到。” “不是说让你到了之后报个平安吗?” 我挠挠头,“事儿太多了,给忘了。” “现在干嘛呢?” “等着吃饭呢。你呢,哥?” “我在车上,接珍瑜回去。” “哦。” 话说到这儿,谁都没有继续。这次陈瑀寒假回来,我们俩也没怎么说上话。每次都是说几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彼此好像都很小心似的,尴尬的很。 “你那边在放炮仗?” 我“啊”了一声,从刚才在外面就一直断断续续有放炮的声音,听习惯了也就听不出来了。 现在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炮仗声音太大了、太烦人了。 “对,”我回道,“这边管的不严。不禁止放烟花爆竹。” “哦,”他应道。那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陈瑀,是乔乔吧?” 甜美动听,是邓珍瑜的声音没错。 “对。” 他在回答她。 “这次回来都没见到乔乔,好失落啊。” “电话给我好不好?我也想乔乔了。” “等一下。” “不用等,你把电话给她吧,我没关系,我也挺想……珍瑜姐的。” “嗯?”他停顿了好久,说道,“预备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可能过了元宵节?” “那么久吗?之前不是说呆两三天就回来?” “好长时间没见了。我也挺想娟姨的。” “嗯……”他没了声音。 “哥?还有事儿吗?我要去吃饭了。” “没事儿,”爆竹声停止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清亮,“你多吃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