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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狱之后你再不肯见他,是想等时间久了,也就远了,淡了,忘了。他去过更好的生活,所有的阴影你一个人扛,是这样吧。”池峥没接话,只是站在窗前,像是在发呆。张齐叹了口气,拿出烟盒扔过去,池峥抬手接住,抽出一根点燃,咬在嘴上,半晌才道:“当哥哥的保护弟弟,天经地义。”“做到你这份上,何止天经地义,简直要感天动地了,”张齐笑了一下,道:“我问个比较俗的问题吧,斯屹说爱你,那你呢?爱他吗?”池峥咬着烟回头斜了他一眼,张齐这人看着像个塔,大老粗,其实粗中有细,说完立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笑着道:“我这是问什么废话呢!”池峥没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到处都是车流和行人,乱糟糟的。爱这个字太单薄,很多问题不是一句我爱你就能解决的,斯屹对他来说太重要,高于生命,超越一切,他已经不知道该拿斯屹怎么办了。池峥在离放马营很远的一个旧小区里租了房子,张齐极力邀请池峥搬过去跟他一道住,他不收房租,还管饭,两个单身老爷们,也没什么不方便。池峥笑着道,我前脚搬去你那,后脚斯屹就能把我堵家里。平时出门多往身后瞅瞅,斯屹一定跟着你呢。池峥这么一提醒,张齐留了个心,还真发现有一辆车牌陌生的本田跟在他身后。他找了个车少人少的路口,猛打方向盘,别过去,把本田逼停。斯屹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笑得没心没肺,道:“齐哥,是你啊,真巧。”这是位祖宗,打不得骂不得,张齐对着车门踹了一脚:“不上班啊你,怎么为人师表的!”斯屹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勾了勾,笑着:“周末啊,放假,兜兜风。有话好说,别踹车啊,车是租的,留下划痕要赔钱的。”张齐无奈:“别跟了,我真不知道他在哪。”斯屹笑了笑,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道:“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就慢慢找呗,这座城市找不到,就去下一座城市找。哪天烦了,累了,找不到了,就开着车一头扎进江里或者海里,也就解脱了。”张齐皱着眉毛一把揪住斯屹的衣领,道:“说的是人话吗?你哥毁了自己的人生来保全你,你就这么回报他?”斯屹看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从张齐手里拽回自己的衣领,轻声道:“我不需要他来保全我,我只想跟他一道下地狱。”张齐狠狠地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转身上了车,油门踩到底,开得飞快。斯屹没再跟上去,他随便找了个有停车位的地方,把车塞进去,从药瓶里倒出一粒止疼药,嚼碎吞了,苦味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偏头疼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一头疼就失眠,越失眠越头疼,恶性循环。他去做过脑部检查,报告显示没有问题,医生建议他去做一下专业的心里测试,怀疑他有抑郁症的倾向,斯屹笑着说,我不是抑郁,我只是求而不得。我只是爱惨了一个人,可他没勇气和我在一起。他总是想给我最好的,却不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头太疼,不敢开车,斯屹打开电台,静静地听了一会:其实不在意过得光鲜或狼狈把时间和一切忘却也都无所谓流言和蜚语都是脚下的洪水你点头的回应是我唯一的安慰……你点头的回应是我唯一的安慰。眼泪在那一刻落下来,毫无征兆。斯屹尽量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可总有上赶着触霉头的。两个学生在他上课时传纸条,斯屹心情不好,话都懒得说,把他们撵到教室外罚站。两个皮猴不知怎么的在走廊里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还互相作证说伤口是遭受体罚时留下的。两天后,斯屹被家长堵在了办公室门口,对方闹着要他道歉并赔偿,劝架的吵架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目之所及,都是乱糟糟的。斯屹心里的烦躁感以指数级上升,累积到了一个快爆炸的程度。斯屹一脚踹在办公室的门板上,嘭的一声巨响,木门弹出去,撞在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吵成一团的几个人瞬间安静,斯屹指着家长的鼻子,道:“走廊和教室里都有监控,咱们调出来看个明白。如果人是我打的,我任你处置,如果不是我打的,你们全家上大八十九下到刚会走,全他妈跪在cao场上给我公开道歉!”主任皱着眉头斥了一句:“斯老师,怎么说话呢!”一个女家长抓住话柄不依不饶:“都看到了吧,当老师的就这素质?说脏话,胡搅蛮缠,不尊重老人!据说这位斯老师的出身好得不得了,跟杀人犯是一母同胞,一家子流氓!”“杀人犯”三个字针一样刺进斯屹耳朵里,绷在心底的那个弦铮地一声乱成两截。斯屹眼睛里爬满红血丝,他上前一步,险些一巴掌抽在家长脸上,好在隔壁班的数学老师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把他拉开,才没有闹得不可收拾。副校长和主任陪着几位家长一并查了监控,画面显示伤口是两个孩子推闹摔出来的。家长也是聪明人,转变口风,咬定学生在上课期间受伤,老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道歉。听到这里,斯屹甩袖子就走,去你妈个大西瓜!副校长和主任留下处理烂摊子,斯屹钻到小厕所的隔断里偷着抽烟。摸出了打火机时他的手有点抖,连按了好几下,打火机上才有火苗冒出来。额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眼底是悲伤而惨烈的红。那句“杀人犯”像是设置了单曲循环,在他耳边徘徊不散,每循环一次都让他的心刀割似的疼。他有点明白池峥为什么要躲着他了,越是明白,越是心痛得无以复加。(6)斯屹被停了一个星期的课,等他再回来时,两个搞事情的熊孩子已经转学走了,但是家长喊出的那句“杀人犯”尚有余威留存,让斯屹跟同事的关系变得微妙,有人窥探,有人好奇,有人八卦,有人不屑一顾,也不再有人上赶着给他保媒。斯屹照旧躲在厕所里抽烟,修长的手指拢着火苗,映亮了眼底的执拗和伤痛。狂躁和头疼的状况越来越严重,甚至无缘无故地就想发脾气。连续砸了三个保温杯之后,斯屹去看了心理医生,报告结果显示,双相情感障碍,抑郁和躁狂混合发作,不算严重,可也不能轻视。医生开了些卡马西平给他,配合相应的心理治疗。斯屹去过一次心理治疗室,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心理医生富有技巧性的谈话让他觉得不安,还有点害怕,除了池峥,他不相信任何人。可是,他找不到池峥了,那个为他耗尽了一切的家伙,以为躲着他就是最好的保护。池峥没再去过斯屹的学校,不太敢,那孩子太敏感,隔着八百米也能把他认出来。张齐说斯屹不再跟着他,改成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