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高府里头并不很气派,带着一种小门小户的精致,无法与张大学士府邸相比。 只有在过回廊的时候,瞧见那一圈廊檐都刷着红漆,才能感觉得出,这到底是当朝第一重臣的宅邸。 谢馥走了也没多久,便瞧见正屋朝外开着的门了。 不过高拱并不住在正屋,而是在左次间的书房。 谢馥去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轻细的铃铛响。 正有一十五六的少女,面带不悦从书房内出来,浅蓝比甲穿在身上,看着小巧玲珑,腕上还悬着一挂银质的小铃铛。 她见了谢馥,眼底飞快掠过几分厌恶,也不打招呼,直接越过谢馥,下了台阶。 站在原地,谢馥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高妙珍,高拱的孙女。不过其父只是庶出,常年吃喝嫖赌,早掏空了身子,成了个病痨鬼。 高拱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素来不喜,见一次打一次,在家中颇没地位,连带着高妙珍这个孙女也没面子。 一开始倒也罢了,左右她还是高老大人的孙女,可后来谢馥来了,一切都变了。 这高妙珍,总叫谢馥想起谢蓉来。 她心里不大喜欢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却也没计较,给高拱请安才是要紧。 谢馥走到书房门口,管家高福早早就看见她了,把书房门一开,“吱呀”一声。 高福朝着她一弯身:“您里面请。” 谢馥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进了书房。 里头高拱早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从案牍之中抬起头来:“馥儿回来了,那张家的小丫头片子可没为难你吧?” 声音里是中气十足,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点不含糊的偏袒。 高拱端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的关切。 他胡子大把大把垂到胸口,银白的一片。 谢馥听了这话,想起张离珠的脸色来,心说这一回你高胡子可算是怪错人了。 她恭恭敬敬朝着高拱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回禀外祖父,馥儿今日给张家jiejie的画出了价。” “恩?” 高拱一下瞪圆了眼睛。 谢馥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仿佛纯善一片,轻咳一声:“三枚铜板。” “……” 高拱愣了一下,然而紧接着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 那笑声在他胸腔里震荡,差点都要掀飞了房顶。 侍立在外面的管家高福淡淡想了想:得,没辙。遇到这不靠谱的爷孙俩,只能算张大学士一家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第005章 裴承让 “这一回,我就要看看他大学士府怎么下台。哈哈哈,三枚铜板,终究还是高了些,回头就那冯保计较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你这小丫头,心思忒坏啊!” 高拱越想越乐,脸上笑容简直压不住。 谢馥无奈:“馥儿是恰带了三枚铜板罢了,原本也不必如此的。您别说的好像我故意算计一样。” “难道不是?” 高拱眼睛一瞪,看着谢馥。 谢馥终于不敢再蹦跶半句。 好不容易,高拱笑够了,才对着一摆手:“赶紧坐。” 谢馥与这一位外祖父先前并未怎么见过,只等到高氏忽然没了,才被接到京城来。 她亲眼见着高拱宦海的沉沉浮浮的这五年,倒觉得跟这一位外祖父,比自己亲爹还亲近。 爷孙俩早有了默契,高拱一说,谢馥也就顺着墙边放的一把太师椅坐下了。 高拱也起身来,直接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椅子上。 门开了,丫鬟们奉茶进来,高拱顺手一端,便开始叨咕。 “说到底,淮安府闹水患,干他们一家什么事儿。一个半大小姑娘也往里面瞎掺和。就那一点点体己银子,能办什么事儿?” 谢馥低眉垂首,也端了茶起来。 小扇子样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睛抬起来略一打量高拱,见他眯着眼睛喝茶,忽然道一句。 “咱们府上的茶,还是去年的。” 高拱茶喝到一半,顿住了,将茶盏放下。 “你在他们府上喝了什么茶?” “一盏铁观音,一盏大红袍,一盏西湖龙井,都是今年刚上的新茶。” 谢馥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高拱气得吹胡子:“天底下真是只许他一家骄奢yin逸,要叫别家都喝西北风去!” 谢馥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早以前,高拱就说过了,张居正这一头狐狸,待人待己那是两套规矩。 听闻当今皇爷还没登基,龙潜裕王府的时候,张居正与高拱同为裕王讲学。 张居正不许裕王有半点的奢靡之举,高拱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老好人,没想到末了一看,好家伙,张家那个好酒好rou,真叫个奢侈。 是以,高胡子给这张居正取了个别称,只有他们爷俩知道,叫“张大虫”。 谢馥想着那茶的事,也不过是顺嘴一提,最后还是绕回了淮安府水灾上。 “张离珠在做义募,这等博名声的买卖由他来做是刚合适。不过杯水车薪,这一点银钱怕还救不了几个灾民。朝廷不放银吗?” “还在朝上扯皮呢。”高拱摇了摇头,“那么多张嘴巴都等着吃东西,朝堂上这一帮,都是想从死人喉咙里抠钱出来,往自己兜里揣。” 谢馥皱眉:“我回来的时候,听见市井之中已出了流言,淮安受灾最重的盐城县,已是饿殍遍地……” 高拱长长叹了口气:“内阁里头还有个李春芳跟我作对,这会儿掐着不放银。有什么办法?” 淮安府,盐城县。 瓢泼大雨连绵半月,才止息了不久,天公开了颜,终于渐渐放晴。 火辣辣的日头钻出云层,才被水淹过的城池立时又被照得一片惨白。 城墙根下,被大水冲没了家宅的灾民们三三两两,或坐或仰。 白晃晃的太阳开始西沉。 城门大开着,却没人走动。 往年在城里吆五喝六、耀武扬威的小混混裴承让,这会儿也有气无力地靠在城墙根下面。 他满脸泥黑,面黄肌瘦,仅有一双眼眸亮得仿若黑天里的星星,嘴唇干裂起皮,叼着一根灯心草。 那灯心草可不是一般的灯心草,仔细看,草头根子上还给镀了一层金。 这都是裴承让有钱的时候干的混账事儿。 他现在也就把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