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66
却依旧没有考虑过一丝直接将皇位传与他或者颁下旨意保障燕地独立发展的可能性,而是宁愿直接对自己下手,宁愿重新将天下拖入战乱也要传位给他那个一无是处、软弱可欺却偏又妄自尊大的大哥,未免让他太过于失望。 如今,他们父子两终究走到了要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不会对他的幕僚们流露出任何一丝动摇的意味,却不妨碍他在自己最疼爱也是他父皇最疼爱的临安面前,表露出些许怅惘。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他们其实也曾享受过可堪称天伦之乐的时光啊…… 第117章 何以慰英灵(四) “瑛儿,你觉得父王做错了吗?” 他的王妃出身国公府,其父是他父皇最信任的左臂右膀。他自娶了王妃以来,虽然同她相敬如宾,给予了她他所能给的最大的尊重,万没有让府中的妾室看到任何一丝越过她去的可能,但是,一旦他同父皇宣战,她就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若成,则可作为联系他与岳丈之间的纽带,九族之内,同为“反贼”,也可令父皇对其父生疑;若不成,她大抵便要面临自己丈夫同父亲、兄弟战场对阵的两难局面了。所以这些话,他不能同他的妻子说。 而他的两个儿子……祁钧苦笑。无论给自己找多少理由,说到底,他选择走到谋反这一步,还非要直接与朝廷兵戎相见,不过是因为傲慢地不肯屈服于自己眼中的弱者,视自由与尊严高于血脉亲情与世间伦理。只可惜,他的三个子女中,只有临安像自己几分。 “父王。” 祁瑛面对这样的问题,也难以回答。即使在旁人看来,她已经比这世间的任何女子都还要叛逆不驯了,但她内心依旧柔软而重情。皇爷爷待她极好,若是可以,她自不希望父亲与祖父反目,哪怕能再等上几个月,兄弟相煎,也好过现下的父子相残。但是,世事难以两全,人有亲疏远近。她既无法保证燕王府在新皇登基后的安危,又不能让王府上下引颈就戮,既然劝不了皇祖父,又哪里能站出来劝说父王呢? “不过是世事难为……” 于是到头来,也只能这般毫无意义地安慰。 一时之间,城墙上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祁钧才再次开口。 “让先生见笑了。” 时霊淡笑着摇摇头, “殿下有此踌躇,方令时某心安。” 王者可以狠辣决断,但却绝不能没有半点宽厚仁爱之心。若连父兄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又如何怜爱万民,恩泽四海? 燕王自是听懂了时霊的言下之意,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也烟消云散。 “好,很好!” 他哈哈大笑起来,祁瑛虽未能全然明白父王的心思,却也猜到了几分,于是一样展颜轻笑了开来。 虽说燕王此前看来已是极为信任时霊这位自称姓时名序的高士,甚至在这样私密的场合下也愿意留他在身侧,但心中始终对时霊抱有几分怀疑。 他最初看上的其实是时霊身侧那位不知姓氏为何,单名有“明”的高手,武者之间的心心相惜,往往比文人墨客的彼此相轻来的坦荡。勇冠三军的燕王,难得遇上了能够跟他打得酣畅淋漓的对手,自是巴不得将对方拖回王府、军中,再战上个百来回。 他自幼承家学,又经了数十年沙场历练,除了自小开始被他爹暴打,真是鲜少遇上能够压他一头的高手。可是这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却在时序的出现后变成了怀疑。 不是他多虑,而是鉴于他本人远近闻名的武痴属性,拿高手来钓他上钩的各路人马简直数不胜数。旁的不说了,他三个兄弟都曾经用过这招。除了这次高手的质量尤其高以外,这套路,简直和前几次一模一样。 不过,后来他府中那些幕僚们眼巴巴地望着时序,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倒是打消了他几分疑虑。依照他那些兄弟们小气吧啦的性格,这样的人才,才不舍得用在他这个“莽夫”身上。但另一方面,关于时序是他父皇派来的人这一猜测,貌似又变得颇具可信度了一些。 那时他和他父皇尚还处于相互试探,彼此磨合的状态,于是便也不急着拔钉子。日久见人心,倒也觉得这位先生的脾气性格愈来愈合他胃口,知进退,懂分寸,更是难得的人才。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位先生大抵就是那种忧国忧民到非要扶持自己眼中的明主登基,以求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责任感爆棚版谋士了。 ——看来某人的自信大抵是和他父皇一脉相承的呢。 不过说起来,好歹是拜托了世界意志特意按照燕王的性格量身定制的谋士版时序,若是还刷不满祁钧的好感度,那时霊怕是就该有负他全知□□祇的名号了。 ※※※ 雍朝,建武十四年春,燕王谋反。 太/祖高皇帝祁豫以魏国公赵景为大将,兴平侯李怀、驸马都尉张宝来为左右副将,领军三十万伐燕。同时密令燕地都指挥使徐睿,暗杀燕王于军中。 不料徐睿接到密旨后,不尊上意,擅自扣押来使,于半月后携密旨及天使降于燕王。北地诸将领多为燕王旧部,开城降者众。次月,燕军与右将张宝来之兵马会于无荥县,张宝来不敌,败走豫州,右军溃散。 七日,有异人匹马□□闯入左军营帐,诛兴平侯于帐中。时晨昏相交之际,晴空霹雳,天裂有缺,雍军营帐一片昏暗,唯日光一缕如柱,照于异人身周,恍若神祇。 同日,雍兵主力与燕军遇于豫州,双方皆避而不战,魏国公赵景深夜密迎燕王使者于营中。是夜三更,天降暴雨,雷霆击毁帅旗。赵景连叹三声曰“天意”,遂于次日清晨率大军降于燕王。唯驸马都尉张宝来领一小路军马而逃,奔于梁州。 军报传至京师,祁豫得询,吐血三升,因病殁。 太子祁钦仓促继位,终不敌燕王,在位四十七天后,下诏禅位于祁钧,后被囚于别宫,郁郁而终,年四十七。 ※※※ “先生所求为何?” 燕王,不,如今该称之为“陛下”的祁钧望着时霊,眼中虽有怀疑,却依旧摆足了帝王该有的高傲。 这三月来他所做的所有事,都可以说得上是顺利至极。这本来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历朝历代,有哪一位诸侯谋反的如他这般顺利。 旁人只道他有如神助,只有他心怀疑虑,带了点震惊与忌惮。他自幼生于军中,所见所闻所历都让他坚信人定胜天,生死由己,对于那些鬼神之说一向不置可否。然而,他的父亲每次提到这些时,却总是三缄其口、意味深长,刻意地,就好像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如今,若他猜的没有错的话,他这一路来的“如有神助”,怕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