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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我试过,结果他从我的车上跳下来。”我抽烟,说,“我处理不了他这件事,他这个人。有时候会想很多,这个能不能说,这个要不要说,有时候不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说了一些话,我就……我可能伤害到他了。” “那就道歉。” 我无奈:“我道歉,他更生气。我处理不了。” 秀秀拍了我一下:“你是什么程序吗?还是电脑?当机了啊?他是病毒还是一个超过你运载极限的软件?” 我说:“我难道不是吗?” 秀秀沉默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怎么得出我是一个程序这个事实的?我怎么把这个事实脱口而出了。 我就是一个程序,别人设定好的,别人给了很多设定,结果遇到一个软件,无法定义,无法运行,像病毒。我瘫痪了。我的进程里一碰上他,我就死机。 我和秀秀站在一起抽烟。抽完了,我们还站在外面,天都黑了,月亮出来了,洁白的光照进枫树林里,林间一片暗红。 秀秀抓着我的外套,这才说话,她说:“我以为我们聊爱情,我们会聊到孙毓,可是我们没有,我以为我知道你,其实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秀秀把外套还给我,问我:“业皓文,我会好起来的吧?” 我点头,抱了抱她。她说:”我感觉我是被你捡起来的蚯蚓,你在给我造小小的坟墓。“ 我说:“什么坟墓不坟墓的。” 秀秀说:“我不会去死的,我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秀秀收拾了行李,给我发了条消息,说她去住院了。我打电话给她,她说:”这是最后一通电话了,手机要交给护士了。“ 我说:“再看看黄医生吧,不用去住院吧。” 她说:“你回去上班吧,我就留给医院摧残了,不劳驾你妈了,还是你干脆辞职,做你想做的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画画吗?” 我学画画,因为母亲认为人要有一定的美术修养,审美品味;我没有学下去,因为母亲认为我没有天赋,不会成为一个享誉国际的大画家,我的审美已经不至于太俗了,已经相当高级了,那就够了;我没能去意大利修西方美术史,因为母亲认为比起审美,能贩卖审美是一件更适合我,更功德无量,更值得挂在嘴边赞美的事情。 我回答秀秀:“我的天赋还是算了吧。” 秀秀说:“随便你,你有钱,够你耗的,没有天赋算什么,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投胎投这么好,不要浪费。” 我说:“你投胎投得也不错,也不要浪费。” 秀秀禁止任何人探望她。我便独自回了融市。 大约一个多月后,我先接到医院的电话,秀秀跑了,隔天我就接到蜀雪的电话。秀秀在他那里,他冲我发脾气,质问我为什么送她去精神病院。我说,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他更生气了。 他也爱秀秀吧。 爱…… 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我知道它千变万化,它可以是任何一种气味,任何一种温度,任何一个眼神,它可以是任何一种形态,一个女人的姿态,一个男人的姿态,一滴汗,一个吻,一具裸。露的rou体,一身严丝合缝的衣装。 我以为我是懂它的。 我怎么会不懂? 笃笃笃,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看,是好感,是叛逆,是欲。望,是沉醉站在那里。我欢迎他们进来,以款待爱情的规格款待它们。 难道它们不是爱变化出来的样子吗? 笃笃笃,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站在我门外的是嫉妒,是独占,是模糊的,难以界定的,无法描述的,一种鬼使神差地冲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阴暗,十分阴暗。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接待它?我让它进来,我被它吞噬了,我怎么办,我没法接待它,我眼睁睁看着它摆布我。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世界变成它的世界,我的故事变成他的故事。 秀秀从医院跑出去后没几天,蜀雪又打电话给我。他让我去医院接冯芳芳走。我之前和他提过融市的一家疗养院环境不错,很适合冯芳芳。他听了就很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意转变了,他在电话里和我说:“我很累了。” 那是一大清早,我想他可能还没吃早饭,我从家里拿了些吃的就去了医院。我见到他,他告诉我他给冯芳芳办好出院手续了,我把冯芳芳接下楼,她的额头上贴着块纱布,她的眼神还是很茫然的样子,我抱她上了车。她一直盯着蜀雪。 我小声和她说:“阿姨,蜀雪会来看你的。他会来的。” 我回头看蜀雪,他点了根烟,我把吃的给了他,他转过身,背朝我。 他不想见我,我最好快点消失。 我把冯芳芳送进了靠近融江的江滨疗养院。 要不是我的生母在那里过世,我还不知道融市有这样一座疗养院。 ※※※※※※※※※※※※※※※※※※※※ 业皓文的故事和蜀雪的故事在关于同一件事上有点相互补完的意思,蜀雪出于某种意图会省略,不去回忆,或者没有回忆的部分,在业皓文这里能看到!:) (下) 江滨疗养院的托管照料分成三个等级,住双人房的贵宾级,住单人间的尊享贵宾级和住豪华单人间的纯享贵宾级。听上去像中秋节时贩售的月饼礼盒,还有些像好再来的价目表。蜀雪和我报过价,纯享口技,六十,尊享全套一百三,贵宾待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两百封顶。熟客享受八五折优待。更熟的客,比如我,做他生意做了一年多,近两年了,他提供随叫随到服务。 我给冯芳芳选了纯享贵宾级那一档,在月饼礼盒界应该算六皇明月的档次。这一档的房源紧张,护工档期稀缺,还是院长得知我母亲是燕安心的份上,特意调整给我的。我自然是感激不尽,送冯芳芳去的当天,我在院长办公室和院长签协议,我一个劲和她道谢,并且送上两只橘色购物袋。院长姓蔡,是个说话温和的六十有余的女人,从前是个纺织工人,后来炒股,前几年去了趟瑞士,回来后就开始到处拉投资,要开养老院,应对社会老龄化。应对有钱人社会的老龄化。 蔡院长和我说:“小业啊,给你的那个房间老好了,之前是天天餐饮他们老板想给他mama住的,早就说好了,人今天就从医院送过来,他mama食道癌,晚期了,癌细胞扩散得很厉害,老人家还不忌口,护士一个不留神,她就乱吃东西,就想说送到我们这里来,专人看着,一口热汤热菜都不能碰,烧喉咙的。我说,不行,我这边无论如何都空不出来了,那个房间啊,能看到融江,还能看到百宝山,融江哪一段呢,当然是最漂亮的那一段哇,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