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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她的鼻尖圆圆的,鹅蛋一样的脸。 她右面脸上有两颗浅棕色的痣。 我还记得我mama的样子。 我也哭了,一边抽气一边说:“她好像我mama啊。” 我一哭,尘凡哭得更厉害,我的眼泪更停不下来了。我和尘凡就那么一人趴在观音一边肩上,一人摸着观音的一颗脑袋,哭个不停。我瞥见地上我们和观音的影子,我们像落在观音身上的两片叶子。一阵大风过来,我们可能就会被吹走。 哭着哭着我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东明发现了我们,揪着我们两个的耳朵去见了和因和尚。我故技重施,不等和因说话,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老实交待:“大师父,昨晚观音大士托梦给我,说肩周炎犯了,要我帮她揉揉肩。” 东明踢踢我的屁股:“小和尚你还知道肩周炎?” 我还知道肠胃炎,结膜炎,加碘盐呢。小和尚就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大和尚就一定知道得比我多吗? 大人就一定懂的比小孩儿多吗?大人就一定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吗?那我问我妈欠佛祖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我还,她答不上来,光问我要不要吃糖,我问我爸为什么不让我回庙里,他不说话,他抽自己耳光? 如果他们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有人来告诉我。 尘凡还算机灵,跟着磕头,一声声附和:“我也梦到了!我也梦到了!” 东明踹了他一脚,尘凡垂下头,揪着衣角瞥我,我也瞥他,没抬头,等候和因发落。 和因清清喉咙,说话了:“行吧,那往后观音大士就交给你们两个伺候吧,每天上完早课和晚课别先去吃饭了,先去大雄宝殿打扫卫生,中午别睡午觉了,去观音大士面前抄抄心经。” 我还惦记着画图课考试的事情,轻悄悄问了句:“大师父,那画图课考……” 尘凡扯扯我,我不多嘴了,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我倒愿意争一争,可身边多了个尘凡,要是争出个阎王殿饿三天三夜的罪过,我就太对不起他了。 领了和因的罚后,我们跟着东明去了食堂吃早点,食堂只剩下两个冷冰冰的馒头,我和尘凡坐在桌边啃馒头。我问尘凡:“期末画图课谁考了第一名啊?” 尘凡说:“尘澶师兄说大家画得都很好,没有第一名。” “咳!那不就是画得都不好嘛!”我说,一时有些开心,连馒头都觉得没那么难啃了。 东明给我们倒了两杯热开水,我和尘凡就着开水泡馒头吃。眼看东明走开了,尘凡和我说:“当木匠没什么好的,要是混个伙房和尚,那日子过得可够可以的。” 我说:“你以后不是要当住持和尚的吗?” 尘凡咽下嘴里的馒头,摸摸肚皮,笑了。 我又说:“你当了住持可不能这么不讲理。” 尘凡一下来精神了,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说:“我以后当了住持,咱们早上天天南瓜紫米地瓜粥!中午就吃菜油炒蘑菇,晚上就吃木耳香菇炒笋丝!花卷里面的葱放上三大把,每个月还吃一顿芝麻元宵,芝麻咱们自己磨!” 我吞吞口水:“能吃红豆沙吗?” 尘凡拍着胸脯:“那怎么不能?能啊!陈皮红豆沙!你说怎么样?冬天咱们还晒柿饼!你瞧咱们庙里那颗柿子树,结的柿子又红又大!” 我连连点头。 “还有花生米!炸蚕豆!馒头……馒头就吃黄金小馒头!还要加炼奶!” “炼奶是什么啊?”我问。 尘凡说:“炼奶就是很甜很甜的好吃的!我在东明和尚房间里见过,他早上喝茶都得加一勺,哇噻那味道,我和你说啊,香得啊……” 尘凡吞口水,擦嘴巴,眼睛看得远远的:“咱们还要喝可乐,喝雪碧!还有啊,还有……”他想了好久,说:“还要夹心面包!” 我继续点头。吃完馒头,东明打发我们去菜地里干活,我趁他没注意,拉着尘凡溜回了房间,尘凡胆小,进了屋就关上了门,我爬到通铺上,从我的枕头下面摸出个小包,招呼尘凡过来。尘凡走过来,看看我,我从包里抓了一把糖塞给他,我说:“给你吃。” 他看见那么多糖,眼睛都亮了,抓了几颗,剥了一颗橙色糖纸裹着的糖,吃糖。吃着吃着,他低头一瞅自己的鞋子,在床上坐下,脱了鞋子,脱了袜子——我的小鸭子袜子,他把袜子在床铺上捋平整了,递给我,说:“喏,给你。” 小鸭子变成了臭鸭子,我皱起鼻子:“你也不洗洗!” 尘凡自己闻了闻那袜子,表情变得古怪了,不看我了。我抱着小包跳下了床,和他道:“你留着吧!” 我往外跑,跑出了门,尘凡追上来,抓着门框小声地喊我:“你去哪儿啊?咱们不是要去翻土嘛!要是被东明发现了,又得去见大师父领罚了!” 我冲他挥挥手:“你不知道就不用和我一块儿受罚啦!” 我跑去找师兄去了。 师兄坐在他的小院里拿砂皮纸磨木头,戴着手套,戴着围巾,裹着棉袍子。我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师兄都没反应,我敲了敲门,师兄这才抬起头。看到我,师兄就笑了,说:“小宝下了趟山,修为大有长进,佛祖都给你托梦了。” 我害臊,嘟囔着:“别提了。”走进院子,走到师兄边上。和仰师叔不在,院子里只有成堆的木头,师兄,和我。 师兄摸了摸我的光脑袋,摸摸我的脖子,他脱下自己的围巾给我系上。我闻了闻,我说:“师兄,你好香啊!” 师兄说:“木头的味道。” 他脱下了手套,我凑过去闻他的手。我说:“听说今年画图课没有第一名,那往后没人学刻佛像,刻观音脑袋了,那可怎么办?” 师兄说:“我和住持说了,我说尘匀很有心,可以让他试试。” 我抓住他的手:“真的?” 可是我想到我画的那一百个脑袋的观音被人说像一百个脑袋的毒蛇,我就蔫了,我怕我学得不好,害师兄被骂。我说:“可是我画图画得不怎么样……” 师兄说:“画图是画图,把画出来的样子雕在木头上又是另外的本事了,你有心学就是好事。心诚则灵。” 我说:“我平时一有空就练画画!没空也练!” 我掏出我的笔记本给师兄看,我掏出我存下来的糖给师兄。我说:“师兄,给你吃,好甜的,还有巧克力糖。” 师兄拿了两颗,自己吃一颗,喂给我吃一颗。 师兄看我画的画,看一页夸一句,他夸我画的男人的眼睛很传神,画的花很有韵味,师兄翻到了“毒蛇”那一页,我抢过本子,不给他看了。我说:“他们说我画的不是观音,是毒蛇……” 我不看师兄,我内心里期盼着他说些好听的。 我是不是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他会说好听的给我听呢? 师兄说:“心里有毒蛇的人,看什么都是毒蛇。” 我好开心,乐滋滋地看师兄:“我也是这么说的!” 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