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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春节了,这里的风俗就是会来给亲人扫扫墓。” 我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见鬼,听说人快死了,就会见到鬼。” 业皓文对我弹眼珠:“你学医的还这么封建迷信?” 我说:“不是没学完吗?” 他转过脸去,垂下眼睛,不说话了。我们走到冯芳芳和尹良玉的墓碑前了,墓碑前空空荡荡,尹良玉的碑上,原先“母 冯芳芳”这四个字都是红漆的,现在“冯芳芳”涂成了黑的。我站了会儿,和业皓文说:“走吧。” 业皓文走神了,他看着我们边上的一个女孩儿,她一个人来的,戴帽子,戴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她用裸露的双手抚摸着一块墓碑,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哭,也不说话。她的手指冻得通红了。那墓碑是一个女儿立给母亲的。 在我们上面,高出两层的地方,也有给妈哭丧的,两个人,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撕心裂肺。一声声喊妈,一声比一声高,仿佛要喊得她回魂,喊得她死而复生。业皓文也看他们,神情一时恍惚。 我拉了拉业皓文,说:“走吧。” 他跟着我走,他问我:“妈死了,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妈还没死,我不知道。不过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妈了,也有些感触,我指着一棵树和业皓文说:”看到那棵树了吗?“ 他点头。 “她还在的时候,那棵树就是一棵树,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走了,你就要留意路上的每一棵树,要是突然下雨了,你得找一棵去躲一躲。” 业皓文看天色,说:“不会突然下雨吧,”他又说,“我车后面有伞,实在不行,大衣脱下来挡一挡。” 走回停车场的时候,我们站在一棵树下接了会儿吻。没下雨,天很晴。 到了车上,我捡到了一片玫瑰花瓣,花真娇嫩,真脆弱,我说:“怎么才买的花,花瓣就掉了?”我捏着花瓣看了看,花的生命真短暂,花瓣的边缘已经发黄。我又说:“好像要枯了。” 业皓文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我使劲闻了闻,打了个喷嚏。他要摸我,我躲开,他自己闻了闻手,说:“不香了。” 我凑过去闻,不过几秒,他的手上确实没什么香味了。什么都没了。业皓文的手上只有业皓文的味道。 稍晚些,我去了老城人民路上的杨红梅英语培训班上课,十来个人的地下室小教室,边上不是小学生就是中学生,上课时都很认真,我们一块儿学雅思。中午课间时,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小宝和范经理都来问我,是不是下午去殡仪馆。我说,人前天就火化了。范经理回:晚上天星吃个饭吧。 我们约了晚上十点去天星宵夜。 下午,我陪盒盒妈去附一院化疗,体检。在电梯里遇到了周主任,周主任看到我,笑呵呵地来握手,可随即他就不笑了,问我说:“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老在这里进进出出?你mama还好吧?” 他瞅着我推着的轮椅,盒盒妈坐在轮椅上,戴了口罩,戴了帽子,周主任没认出她这个女飞贼来。她看到周主任,有些怯,捂住口罩,低下头。 我说:“她挺好,谢谢周主任关心了。” 周主任点点头,一看我,问:“这又是谁的mama?” 我说:“这是小业的mama。” 我陪盒盒妈跑上跑下做体检的时候,业皓文还是在我边上。电梯里,他也在。他听到我的话,愣了愣,随即对周主任露出微笑。周主任打量他,才要说话,电梯门开了,我推着盒盒妈走了出去,业皓文紧跟着。盒盒妈扯下口罩和我生气:“你怎么乱给小业认亲戚?” 我说:“那刚才你也不否认啊?” 盒盒妈又戴上了口罩,闷闷地叹息,说:“唉,见到这个周主任,觉得有些丢人……” 业皓文捏了捏她的肩膀,说:“没事的,没关系。” 我说:“小业给你当儿子,你就有钱做手术了,手术做完去做个假胸都可以,比我和小宝强多了,”我顿了顿,说,“也比小余强。” 盒盒妈按住了轮椅的轮轱,说:“我自己进去。” 我一看,到了她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口了,她看一看我,又看业皓文,眼神混浊,朝我们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去等我,我自己去找你们。” 我说:“我们在住院部下面的花架那里。” 她自己推着轮椅进去了,还关上了门。我往电梯的方向走,业皓文数落我:“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我说:“盒盒不会回来了。” 他说:“有点希望不好吗?” 我说:“有了希望,把自己的现状衬托得更绝望?没必要吧。”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 他顿住,想了好久,说:“潇洒。” 我笑笑,没接话。 一会儿,他补了几个词:“想得开,想得透。” 他补了句话:“很多人还是会做梦,会幻想的。” 我们去了花架下面抽烟,花架上缠着的全是黑藤了,看上去很脆弱,像很多粉末聚成的,一碰可能就会散。天气阴寒,我抽烟,业皓文去买热咖啡。时不时就有别的人过来抽烟,我遇到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他走到花架下面,先看了我一眼,点上烟后,又看了我第二眼。我对他笑了笑。他的样子不讨厌。 男人过来和我搭话,问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说:“你是哪个小朋友的爸爸?杨红梅英语培训班?你接过孩子?” 他笑了,问:“你是培训班老师?“ 他一笑我就知道了,他或许是某个孩子的父亲,但他不会去接孩子。他可能连自己的孩子在上英语班都不知道。他接着问:“你平时兼职做直播?” 我也笑,抽烟,吐烟雾。男人问:“加个微信?” 他的声音,体形,接近人的方式我也不讨厌。我叼着烟,和他互换微信。加上好友了,他按手机,发来一条信息:融江小雪花? 那是我的直播花名,范经理起的,他给我们每个人都起了一个,小宝叫春城小宝贝,盒盒是南村一枝梅,s不做直播,但是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帮他也起了个花名:霸道冷酷总裁在线调教。 业皓文回来了。他喊了我一声:“你朋友?” 男人看他,我看那男人,冲他眨了眨眼睛。男人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收起手机,走了。 业皓文坐下了,抬眼看我,点烟,又抬眼看我,说:“这个和那个黑金刚有什么差别?下一次找个别那么黑,那么壮的吧,看上去就不怎么配。” 我不喜欢他赤裸裸的眼神,一阵烦,说:“你管不着吧?” 他一手香烟,一手咖啡纸杯,喝咖啡,说:“是啊,管不着。”他的视线逐渐向下,声音渐渐低沉,沉得很轻,“反正你都无所谓,什么都行……” 我弹弹烟灰,说:“阿槟和我分手,他说我本质是好的,其实我本质就很坏。” 我让自己听起来像开玩笑。 业皓文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