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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索性放弃解释,还把盒盒妈的撮合当成了一种娱乐,每次出门,都是一边挽着我,一边挽着盒盒妈,和谁都亲亲热热的。她还反过来教育我:“你让老人家开心开心不行吗?” 我想反驳,她就要哭,说着:“你看盒盒妈说不定也没几天了。” 盒盒妈的胸口痛得愈发频繁,她们睡一间房间,她的感受应该比我更强烈。盒盒妈还是坚持不做手术,但是她开始每个礼拜抽两天去医院做化疗。 她开始头晕,呕吐,吃得药比以前多了,她买了好多绒线,开始织帽子。秀秀跟着学,跟着织。这次回来,她不去河塘里挖泥巴了,她每天只是吃饭,看电视,陪盒盒妈买菜,逛卖场,在家时经常出神,走在外面时,眼神飘忽。她不搞艺术了, 11月11号,我们三个凑光棍节的热闹,去大卖场捡便宜货,我们经过卖场一楼的一家杂货店时,突然有人喊了秀秀一声,喊的还是全名。 “钟灵秀!” 喊她的是个女人,年龄和她相仿,穿吊带碎花连衣裙,脚踩尖头高跟皮鞋,挎着皮包,手腕上一块绿表盘的手表,她由远及近走过来,戴手表的那只手在空中使劲挥舞,一声声喊秀秀的全名。 秀秀看了看她,转身要进那间杂货店。那女人一个箭步到了我们跟前,一把抓住秀秀,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侧,贴着她,笑盈盈地看我们,说着:“哎呀我老远看到就想,怎么这么像钟灵秀!原来真的是你!“ 秀秀看我,和我说:“高中同学。” 那女人一拨头发,脆生生地讲话:“什么高中同学啊,多生分,我们是好朋友,闺密!” 她问秀秀:“你和家里的司机和保姆出来啊?” 她的嘴皮子动得飞快,全然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听说你和你那个发小业皓文结婚啦??他是不错哇,主要是他听你的话!你指东他就往东,指西他就朝西!你说世上现在哪还有这么好说话的男的?欸,不过你要小心啊,男人太听话,说不定是在掩饰什么!你说你平时也不出门,接触的人就家里那么几个,你可得自己长个心眼!” 趁那女人瞄我的时候,我赶紧插上一句:“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百姓的生活偶尔体验体验就够了。” 那女人牵牵嘴角,皮笑rou不笑:“哎,我外婆就住在这里附近!!你知道的吧?我老家融市的啊!那会儿暑假你不是还跟着我回来,咱们住在我外婆家嘛!唉,我和她说了好几次和我住新区去,她就是不肯,说住了几十年了,里外都方便,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倔!我这不来看看她,买点东西。” 盒盒妈道:“这桂圆是划算,原本就不贵,超市里今天双十一买一送一,比平时更省钱了。” 女人又勾了勾秀秀,道:“你老公不和你提以前的事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其实也是那时候大家太保守,现在看看有什么,就是沈姿齐嘴巴太臭,老把这个事情挂在嘴边,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嘛,女孩子脸皮又薄,中国还是不像西方,西方是你要是处女,就很没面子,结果呢后来搞得你没法去上学,真是……” 秀秀一声不吭,我说:“要叙旧不然找个咖啡馆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盒盒妈说:“您认识我家小姐的老公吧,那打个电话,让他一起来聊聊吧。” 秀秀说:“我买点东西。” 她抽出了被女人挽住的胳膊,转身进了杂货店。那女人看看她,又看看我们,笑容更深,瞅着秀秀的背影挥手:“那我先走了啊!” 我也进了那杂货店,回头一看那女人,她拿着手机对着我们迅速拍了张照,发现我在看她,逃之夭夭。 那天,秀秀从那家杂货店买了十来个清仓促销的瓷花瓶,仿唐三彩的配色,有的配得还算好看,有的配得实在很丑,浑身上下一团糊涂的泥巴色。秀秀说:“我们不买,这些花瓶就没人要了。” 我们抱着那些花瓶回家,她把它们沿墙摆开来,坐在它们前面抽烟。我走去她边上,坐下,她依偎着我,我也点香烟,一瞥身后,说:“完了,盒盒mama从厨房出来看到又要误会了。” 秀秀笑了,问我:“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说:“喜欢的。” 秀秀说:“那我们生小孩儿吧?” 我说:“那你以后给这个小孩儿介绍说我是你老公的男朋友,小孩儿不得疯了?” 秀秀嗤了声,吐出个扁扁的烟圈:“神经病……” 她按住自己的小腹,问道:“是不是有了孩子我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我说:“你只会变成一个很累的女人。” 秀秀笑出来,握住我的手,说:“蜀雪,我也喜欢你。”她转过身,脑袋靠在我的肩上,夹着香烟的手搁在我的腿上,轻轻说:“我也喜欢盒盒的mama。” “还有盒盒,小宝……你们厨房的窗户,你们浴室的浴帘,一次性纸内裤,香烟,放在冰箱冰了很久的西瓜,业皓文给蜗牛挖的小小的坟墓……我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我不是空的。” 我也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我喜欢贴在窗玻璃上的晚霞,喜欢热腾腾的饭菜,喜欢摇晃的灯光,摇晃的花,喜欢温暖的rou体,接吻,有人摸我的背,喜欢菩萨,喜欢有人需要我,有人依赖我,有人觉得我还能拯救,还能好起来。 盒盒妈切了西瓜端过来,我们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西瓜。盒盒妈吃了一片就开始织毛线帽,织了会儿就去厕所吐了。 13号,我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厕所的垃圾桶里多了很多头发。 14号,天气转凉了,梧桐树叶开始泛黄,小区里的银杏结了果,有人用长长的竹竿打银杏,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臭味。盒盒妈开始戴帽子。 15号,我在好再来上夜班,五点多时,接到一通电话,附一院打来的,秀秀和盒盒妈趁夜去偷冯芳芳,人赃并获,被医院保安扣在了值班医生办公室里。 我急忙赶去医院,本来有些生气的,可到了办公室,见到她们两个女飞贼,黑衣黑帽黑裤子黑鞋子,低眉顺目,大气不敢出地坐在那儿,又有些想笑。蔡医生和李护士长值夜班,两人都是熟面孔,看到我,李护士长气不打一处来,说:“我们器材弄坏了事小,这人差一点就给摔出大问题来了!现在脑门上留了一道口子!” 我说:“人呢?” 蔡医生说:“送回病房了,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伤。” 我说:“我去看看人。” 蔡医生领着我去了病房,我看了眼,火气又上来。冯芳芳本来就瘦,就憔悴,脑门上忽而多了一块纱布,眉骨上还青了,看上去更凄惨可怜了。王阿姨醒着,不拿正眼瞧我,捏着冯芳芳的手,一个劲念叨:“可怜哦,作孽哦。” 我问蔡医生:“缝针了?” 蔡医生点了点头。我说:“那这还不算大伤?” 我走出去,回到了蔡医生的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