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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 “王氏唯剩这一条血脉了,还请殿下看在……看在王氏全族男儿,随先帝南征北战,无一生还,守这姜齐江山的功劳,放过皇后娘娘罢……” 姜昭握着长鞭半响,她眸中带着血色,问:“她杀我皇兄,毒害君王,如此滔天大罪你竟妄想孤留她一命?” “姜昭!”王皇后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说本宫毒杀皇上,那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呢?!除夕夜宴在丹药里下毒的是你,致使皇上昏迷使本宫有可乘之机的也是你,你此时此刻又凭什么将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此言字字诛心,姜昭面色煞白,翕动着唇瓣半天无法言语。 王皇后阴测测地笑着,诸多怨念在此时一齐迸发,她恨了姜氏多年,唯有今日见得这俩兄妹这般惨状,方才觉得痛快了几分。 太多年了,真的太多年了,她看着他们父慈子孝、齐家欢喜,看着他们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而她年年只能看着家中灵堂白幡飘摇,那又是何等刺骨的寒。 分明她原也是有父母有兄嫂的人,分明她也曾被人捧在掌心,可一夕之间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但父兄所愿国泰民安、盛世太平,纵此一生戎马报国,死于沙场也算是求仁得仁。 可是凭什么呀……她父兄所守护的国家,却要落在那样一个昏聩之人的手里?亲近小人,听信妖言,她费尽心思所培育的储君,倒成了他口中的“无明君之相”,何其可笑……真是何其可笑! “姜昭啊,本宫若是罪无可恕,你也逃不掉……”王皇后道,“而杀了我,姜祐会恨死你的。” 姜昭闭了闭眼,只觉得喉间腥咸至极。 …… 待到止妄领兵破门而入时,瞧见姜昭丝毫未伤,却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抵唇,面容无一色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他心头一跳,当即走到她身畔,扶入怀中。 姜昭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熟悉的檀香没入鼻息,始终紧绷的身子也总算松懈了些许。 她倚着止妄,尽力直起身吩咐道:“君王误服含毒丹药,故而暴毙。王皇后行止不端,禁足于贞观殿,未得孤准许,不得踏出一步。” 一字一句宛若泣血,但终究还是做下了抉择。 她留了王皇后一命,甚至不得不包庇了她。 姜昭觉得好笑,她发觉自己原来当真是能够如此的狠啊,原来她所坚持的兄妹情谊,在面临诸多利益衡量之际,当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离开贞观殿时正是月明星稀,寒风凛冽,姜昭方才一脚踏出,便撕心裂肺地咳出了浓血,她倒在止妄怀中,最后一眼所见的,是这僧人近乎颤抖的姿态。 她原是想努力地出声安抚,但眼下一黑,却再也不知天地日月。 …… 这似乎是个极为漫长又久远的一场梦。 梦中父皇健在,正与母后在庭前赏雪。他们不知在聊些什么,时不时开怀大笑。 皇兄折了一支红梅自穿花长廊走过,瞧见了皇嫂,他轻轻将这支红梅别在了皇嫂的云鬓边。 姜昭忍不住向他们跑去,一时有些急了,竟跌在了雪地里。他们闻声望来,皆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 “阿昭,慢些走来。” 他们温柔地道。 适时晴光映雪,天地间流光溢彩,明媚得有些不真切。 可姜昭却瞧出了泪。 “父皇——皇兄——” …… “姜昭——姜昭——” 恍恍惚惚之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她,这道声音分外熟悉,她想了半天,脑子空空如也,顿时觉得有几分烦躁。 她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忽觉舌尖一苦,姜昭骤然清醒。思绪回归,她身前有一个风姿绰约的人影,定睛细看,二人目光交汇,姜昭眼中猛然就漫出了泪。 “和尚,我差点就想不起你了。”她抱住了止妄,犹如孩提般嚎啕大哭。 她是多么地害怕,有一天,连眼前的人都抓不住了。 止妄轻轻放下药碗,一下又一下地,像安抚孩子那样,温柔至极地安抚着他。 人世间的苦难,用言语总是太过于苍白,似乎更多的时候,只有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抚。 止妄陪伴了姜昭很多年,有姜昭知道的时候,也有姜昭不知道的时候,虽然礼佛的生涯非常的漫长,但似乎更多的时候,他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思,都只有姜昭一人。 他轻声在她耳畔念起了经文。 低沉温柔的声音宛若春日的风,宛若春江的水,拂过耳畔拂过人心,似乎可以洗去所有的痛苦与不堪。 - 姜昭醒后扶持了储君姜砚登基,却将王皇后囚禁在了冷宫内,终其一生都不准她踏出一步。 她自封为摄政公主,把控朝政。直接勒令林兆告老还乡,拜云蔺为尚书令。 朝野之中诸多非议,更有甚者指着她牝鸡司晨。对于这些人,她直接令千机军拖出去斩杀。 而后云蔺彻查江东地带的收成,却发现收成不佳是假,但朝官中饱私囊导致民生困苦却是真。此案一经彻查,竟挖出背后诸多盘根错节的利益链。 此案牵连甚广,其中不乏京中权臣贵胄,云蔺一时无从下手,只得请求姜昭定夺,然而次日得到的亲批奏折上,仅有一朱笔大字——杀。 一夕之间,朝堂血洗,百官自危。人人都言摄政公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更有人怀疑皇帝暴毙正是摄政公主所为…… 然而他们不知,这心狠手辣的摄政公主,日日夜夜都被噩梦扰得不得安眠。 一日深夜,她再度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她绝望又无助地看向昏暗的四周,却半天寻不到熟悉的身影。 她哭喊着止妄的名字,一直得不到应答。 神思焦灼之下,只觉头骨一顿一顿地痛,她捂着头蜷缩成一团,却缓解不了半分,她疼得发疯,焦躁又暴戾地撞向墙面。 守夜的侍女听见了动静,连忙点起了火烛。 火光大盛,有人自这片光里走来,所携一片春光暖阳。 “姜昭,我在这里。”他轻声说。 止妄制止住姜昭近乎自残的行为,他拂过她的秀发,看着她越发形销骨立的面容,心下惨淡。 这是恨不能用尽一切来守护的人。 熟悉的檀香入鼻,姜昭的心神安定了些许,她有些委屈地问:“你去哪里了?你不在我身侧我真的好害怕……” 她紧紧地抓着止妄的衣摆,“你别离开我,瞧不见你我会疯的。” “好。”止妄在她耳畔轻轻应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 姜昭没察觉他今日换了自称,依旧紧紧地抓着他不放。 皇兄死后,她梦里总是瞧见她皇兄从血池里爬出来,鲜血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