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1
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向身侧的和尚。 他双目赤红,“这是怎么回事,你骗我?!” 那和尚一声不吭,他将西域弯刀丢在地上,仰头看向殿前的女郎。 寒风而过,无边萧瑟。 曾于虚幻之中见过无数次的人,眉是那个眉,眼是那个眼,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姜昭在殿前长阶上垂目看来,只见那身着银纹法衣的和尚,淌过遍地鲜血慢慢地朝她走来,他衣染风尘与血腥,终于出现在她的跟前。 姜昭紧紧地、紧紧地握着蛇骨鞭。 曾经高傲骄矜的淮城长公主从台阶步步走下,她伸出手,修长亮洁的指尖落在僧人的眼尾,慢慢地,滑过他的一双慈悲目,顺着他高耸的鼻梁,落在了泛白的唇畔。 宛若软羽拂过的触碰,柔之又柔,轻之又轻。 最后,姜昭的手停在了止妄的面颊之侧,擦去他面上无意沾染的血渍,“谢谢……” 止妄闭了眼,轻轻咳了一声,他垂首将下颚抵在了姜昭的头顶,面容平和,轻声道:“不客气。” 他本是不染纤尘,不染罪孽的佛子,却为一人屡屡破戒,沾染了一身罪与罚。 如今只得到了一声“谢谢”。 他的万般苦难与背离信仰所承受的折磨,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不客气”。 但诚如曾经所言,心甘情愿就再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姜昭感觉身子一沉,止妄似乎将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住止妄,然而这么一扶,却让她摸到了些许粘腻的东西。 姜昭收回手,垂头一看,只见满手皆是血,可怖至极。 “和尚?和尚?!”她一时心慌意乱,目眦尽裂地喊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止妄作为西域佛国的佛子,也学了些许武艺强身健体,但他常年待在万相灵宫,只以武健体,算不得出众。故而在公主府与人乱战时,一不留神就被砍了一刀。 姜昭令府兵抬着他进寝殿休养,她看着担架上那人没入殿内,稳了稳心神,再度回头,又依旧是那锐不可挡的长公主。 生死存亡之际,所有情绪都不能影响她。 父皇生前教过她,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姜昭走到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成琅面前,俯身道:“他没骗你,南瑶被囚是真,不过不是孤关起来的。” “孤今日被你所救,算你一功,他日定会重重赏赐。” 成琅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什么狗屁赏赐,告诉我,南窈在哪里?!” 姜昭一挥手,府兵放开了他。 “她被人关在幽庭院,你去救她吧。” * 辰时二刻。 姜昭令众府兵迅速肃清公主府的逆贼之后,又率领着他们一路奔赴神武门。 她频频加鞭,手里缠绕的马绳,深深地陷入了她的皮rou里。 柳彧离开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算上与谢良的人马集合,再前往神武门所耗费的,这会儿必定已经抵达,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厮杀起来了。 姜昭心中反复盘算着,目光却依旧狠厉地直视前方。她再度使下狠劲加了一鞭,胯下白马受痛嘶鸣一声,又撒开蹄子加速往前跑。 姜昭扬声喝道:“跟上我!” 后头百名府兵,手持长戈,步伐统一地紧随其后。 将近辰时三刻。 公主府一众堪堪抵达神武门。 神武门遍地尸骸,显然已经经历了一场乱战。 姜昭见此,不敢停留一会儿,领着府兵直往里头冲。 这会儿,谢、柳两人的兵马穿过陶光园,绕过徽猷殿,正直逼君王居住的贞观殿。 他们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闯宫城。尚在昏寐中的人,尚且还未清醒,就已然人头落地。 谢良举剑喊道:“今日必取王符狗贼项上人头,清我君王身侧小人,给我杀!!!!” 一声掷地,万呼喧天。 宫城之中狼烟已起,惊醒了尚在打坐修道的君王。 姜砚睁眼,不明所以地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时常与之同寝同食的王符,今日正巧在宫中,他从外头匆匆赶来,已是满头大汗,他急声道:“陛下,好像有闯宫城了,我们快去避一避吧!” 姜砚面色一白,他抿了抿唇,但多年所学的君王气度,让他强行压下了慌乱,道:“何人胆敢闯宫城,禁卫军何在?!” 王符方才听见外头的喊声,是要来取他的人头的,他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如今自然是急得团团转,他劝道:“陛下,是申国公和柳驸马带人闯了进来,他们这是要谋逆啊!!” 杀伐声越来越近,祸乱皇权的口号也越来越清晰。 姜砚推开王符,走至宫殿门口,只见外头火光冲天,一队队兵马举着火把,在暗夜里犹如漂浮的火团。 一声又一声的清君侧。 一声又一声要取王符项上人头的呐喊。 他倏的转头看向王符,神色茫然,“王符,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王符浑身一僵,他依附着君王的信任与亲近,才能得到如今的权力与地位,他断然不能让君王对他心生怀疑,于是立即撇清关系道:“陛下,杀我不过是借口,他们这可是要篡位夺权啊!!!” “陛下!!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躲起来吧!!!” 王符喊来贞观殿内的禁卫,令他们护送君王往大业门躲开乱党。 王符对着依旧恍惚的姜砚道:“昔日陛下视臣为臂膀,信任臣,亲近臣,臣受皇恩不剩感激,故而陛下想求道臣就助您求道,想获清闲臣就替您处理朝务,今日乱党借臣之名,妄想伤害陛下…” 王符抽出侍卫腰侧的长剑,恨声喝道:“臣定然是不容许的,陛下务必保重自己,臣此生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砚生性优柔寡断,原本也算是个颇重感情的人,重感情不算是什么坏事,可坏便坏在,他是帝王,却还重错了人。 此时听见了王符的这般说辞,他心神一颤,回想起昔日王符对他言听计从、体贴入微的情景,他又如何能下得了这狠心。 姜砚闭了闭眼,对王符道:“这本就是乱臣贼子的jian计,你又何必枉送性命,你一路辅佐朕走到今天,朕断然不会将你推出去。” 本该身着君王冕服的姜砚,却穿着一身道袍居于天子殿堂。 他放目一眺,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nongnong烟雾升上天际,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宛若密布的乌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姜砚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真的没有父皇的气魄,也没有成为君王的本事,他压制不了朝臣,权衡不了对错。 他仁善,也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