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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赐婚下落幕。 姜昭嗜酒,何况今日是皇宫新酿,她更是多喝了几杯。 然而她嗜酒却不擅长喝酒,酒量不佳,酒品更不佳。神色迷离的起身时,她瞧见正要离席的柳彧,便没好气得道:“孤原以为依你的狂傲,是不会尚公主的,却没想到你竟然应得如此勤快。” 淮城长公主别的不会,讽刺人是顶顶的好。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来,就让柳彧拧起了眉头。 柳彧垂眸道:“殿下,彧不会做违背本意的事。” 姜昭见他嘴硬,气急道:“你不喜欢孤,这还不算违背本意?还是说你想借驸马的身份,平步青云?” 柳彧拂袖转身,话语里尽显清高与自负,“彧想平步青云,还不至于要靠殿下。” 他说完便走,走得大步流星,走得火急火燎,转眼就消失在明堂的门扉之后。 酒意上头的姜昭在一时之间,无法琢磨出这话的意思。 尚公主不是为了平步青云,那又是为了什么? 姜昭迷迷糊糊地喊道:“紫檀,紫檀。” 她一转身,似乎拉住了一支修长秀致的手。 落入掌心如玉石般温凉。 “殿下……” 这声音也跟玉石落地似的,有些好听,但好像比不上记忆里另一道声音。 偏又那好听至极的声音在这会儿响了起来:“殿下日后不应当贪酒才是。” 姜昭皱着小脸,也不知是对着谁说话:“你好烦,送我回公主府啦,这酒好晕。” 云蔺扶住了她,语气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是,殿下。” 这时紫檀听见自家殿下在喊她,也跟了上来,可一见自家殿下已经被云蔺扶住了,她犹豫再三,也不知应不应当叫几个宫人将自家殿下抬回去。 最后她心中一偏,深深看了云蔺一眼,便只拿了个妃色披风,轻轻地覆盖到姜昭身上。 而后在马车上,紫檀问他:“云郎君,一个人若非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会极致细心体贴地去照顾另一个人吗?” 月光下澈,透过纱帐,落在这方寸之地,落在身侧那霞姿月韵的面容上。 她安睡时是如此恬静安和,与醒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 险些真教云蔺以为,她本就是如此乖巧的人。 紫檀的话让云蔺稍有恍惚,他问自己。 喜欢姜昭吗? 他喜欢这个性格恶劣的淮城长公主吗? 一时之间,他恍惚得近乎迷茫。 但似乎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都由不得他。 没人知道,此时这位来日可期的探花郎,心中又是何等的自卑与懦弱。 他似乎又回到了早些时候。 家族落魄到无力支撑起他在洛阳的开销,曾经的繁华败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落差。 王氏族人打压他,嘲弄他,让他屡试不第,让他颜面尽失。 曾经拥趸的友人疏远他,甚至协同王氏羞辱他。 什么云氏麒麟子啊…… 也不过是任人欺辱的猫猫狗狗罢了。 时间久了便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受此磋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而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那怯懦的自尊心。 而后有人嘲笑说,你有这等容貌,应当颇得权贵喜爱,若是舍得卖身求荣,还有什么得不来的。 那一刻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如迸裂的银瓶,他卸下傲骨抱着桐木琴走入留芳府,遇见了盛气凌人的淮城长公主。 这位公主骄纵任性、唯我独尊,有时还出言无状,是真真的脾气坏。但就是这样的她,予他住所,予他富贵,予他前程,甚至免他受人欺凌。 人似乎就是这样,跌落尘埃久了,感受到的恶意多了,就格外的珍惜那些温柔与善意,哪怕只有一星半点。 云蔺无法正面回应紫檀的问题,只得苦笑一声,道:“有些人是镜中花水中月,心中向往却不可折取。毕竟……太过于遥远,总是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5章 丹鞅嘉措(惊!男主!)…… 面对紫檀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云蔺只能沉默以对。 他远不若柳彧是真,故而也没什么资格与这才高八斗的狂士争夺。 在宴席之上,他曾问柳彧:你并不心悦淮城长公主,为何会愿意成为驸马? 那时柳彧轻轻晃着银杯,烛火在酒面摇漾,他微一侧头,含着笑反问道:你怎知我不心悦公主? 云蔺稍稍皱眉,被囚禁于公主府,险些错过殿试,这……还能心悦? 柳彧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怕这淑女性刁蛮,也无法让君子退却。 柳彧狂狷却更为旷达,譬如他的喜欢,是可以这样坦荡地宣之于口。 于是云蔺知道,在柳彧说出喜欢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输了。 云蔺遥遥敬了他一杯,极轻极轻地道:“那恭喜柳兄了。” 或许人总是这样,被诸多的框框条条束缚后,总会去羡慕那些行止乖张又肆意妄为的人,因为他们分明成为不了这样的人却始终心生向往。 …… 姜昭醒时尚在深夜,许是不忍惊醒她,侍女只是简单的为她擦拭了身子,浑身的酒气都还没散,她难受至极,便喊了守夜的侍女去备水。 皇宫新酿的酒还存有余劲,直到她迈入浴池的那一刻,方才完全清醒。 夜宴上的记忆已经有些零碎,只记得她被赐婚了,而后喝了许多酒。这是第二次赐婚,她也算是轻车熟路,将自己浸没在浴池中后,便不以为然地阖目享受起来。 见侍女立在两排缂丝披风后,姜昭压着声儿探道:“和尚?” 在远隔千里的一处佛国,那身着银纹法衣的佛子,猛然睁开了眼,一时光华,似有万般人间世相悉落眼眸。 他身处的万相灵宫里,点燃着无数灯火,巨大的金身佛像被映衬得美轮美奂,澄亮的光勾勒出他清峻秀逸的脸部轮廓,淡雅的眉宇透露出一种疏离凡尘的温柔。 他轻捏着手腕上的七宝琉璃珠,虔诚地朝佛祖轻声道了句“罪过”。 然而耳边又再度响起了姜昭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止妄和尚?臭和尚!” 他置若罔闻。 一双洞悉世相的眼,直直地,盯着上方巨大的佛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 待到耳边的声音渐渐停歇,变作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才缓缓阖眸,瞧见了那个抱着锦被,睡得无比香甜的瑰丽女郎。 止妄轻轻地道:“夜安,殿下。” 那女郎夜里睡得不安分,白皙的小脸一点点皱成了团。 而后,止妄用着他那平和且富有韵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