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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策把他带上天界,竟是和他有过一段共枕之情。 倘若这仙奴说的是真……他飞升天界,至今已经数万年了。 数万年,凌策却从没对他表露过什么。 如今细细想来,从前从未在意的细节,都得到了答案。 他伺候凌策穿衣时那道随着自己挪动的沉沉的目光,给凌策梳头时镜子里那微微莞尔的神情是那么知足,那么眷恋。 每次和凌策一起吃饭,凌策都会不自觉地一直给他加菜,问他吃没吃饱,渴不渴,味道咸淡合不合胃口。 错了。 真是错了。 他竟从未察觉到不对,从未。 那时凌策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便以为凌策就是那样一个体恤下人又平和近人的神尊,他还一直为有这样一个主人感到庆幸。 原来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 江澜踉跄着退了两步。 仙奴挣开了他,便扔下一套衣服走了,江澜回过神来时,内殿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水蓝袍子,如水的质感,和凌策当初赐给他的一样,也是他最喜欢穿的一件,带着淡淡山茶香。 静默间,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江澜的手蓦地攥紧了衣服,缓缓转身。 凌策转过重重纱幕,在一扇环山抱水的屏风前驻足,看着他道:“怎么不换衣服?” 江澜道:“衣服贵重,不舍得穿。” “呵,”凌策无奈一笑,想起了什么,安慰他道,“不花钱,这是天帝赐的料子,我找人给你做的,一个铜板都没花,你尽管穿着罢。” 江澜晃了晃,低声道:“是吗?” “嗯。”凌策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仿佛怕太亲近了会吓到他似的,道,“这个颜色适合你,你去穿穿看。” 江澜没动,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衣服,半晌,凌策轻声唤了他一声,他没听见,没过多久,却突然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提高了声音道:“凌策!” “嗯?” 他快步走到他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他,他们是有前缘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原来是一直喜欢着他的。 否则,他和凌策今日必定是另一番局面。 他抓住凌策的衣襟,微微仰视着对方,声音里还带着颤抖:“你和我在凡界……你想瞒我多久?” 凌策睁大了眼。 他猛的抓住江澜的手,不敢置信道:“你记起来了?” 江澜的眼里满是血丝:“我不记得了,可是,我很想记起来。” 不管是好的坏的,那段属于他们的时光,永远都是不可重来的珍宝。 就这么被轻轻抹去了,他不甘心,不情愿。 凌策的手指在他的发鬓轻轻抚过,柔声道:“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都过去了。记不记得起来有什么所谓,在凡界你病得厉害,都是些痛苦的记忆罢了,不要也好。” 江澜闭了闭眼,退了两步,低声道:“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 “嗯?”凌策一笑,“我不是在这里吗?你想在我身边待多久都可以,千世万世,我都陪着你。” 江澜摇摇头,直视着他,不卑不亢:“这幻境的确很真实,可我知道你是假的,他还等着我去救。” 话语轻轻的,似花瓣落下。 凌策沉沉看着他,忽然一笑。 江澜缓缓退后,蓦然间,四周景象猛的一震,道道水纹荡漾开来。 一切像是失去了生气,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褪色成灰白,又烟雾般散去,大殿,屏风,纱幕,万里流云巍巍神宫,都一点点消散无余,归于混沌。 苍茫混沌中,凌策的身形渐渐变化,黑色长袍上的金鹤陡然腾起一簇簇火焰,变作一片片红色凤羽。 混沌迷眼,江澜还没看清他的脸,只依稀看到那人朝他笑了一下。 下一刻,眼前白光漫过,再睁眼时,便是一串串红色灯笼,在凉风中浅浅摇曳。 灯笼一个个挂在树梢,散发着殷红的灯光,像是一片红色星海。 江澜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哪里,但直觉告诉他,这里还是在那座诡异的宅子里。 他正身处林海,四周全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人在其中,仿佛被光芒淹没,渺小如沙。 江澜迈开脚,从灯林间穿过。 之前的混沌里,他隐约认出了最后那人,就是之前在村落里吸食生人魂魄,还和凌策见过面的黑衣人。 虽然仍是没看清脸,他心中却越发的不安了。 那人把他和凌策困在此处,不是杀人取命,也不是作为要挟,只是给他制造幻境,虽不知目的何在,却不能掉以轻心。 在灯林中穿梭许久,林海依旧漫无边际。江澜越走越快,终于在林子深处听到了木鱼和念经的声音。 走得近了,原来是从一座小木屋里传来的。 江澜不打算过去敲门,也不想知道是谁深更半夜在此打坐念经,至多也就是另一种幻象罢了,他只想找到凌策。 绕过了茅屋,那我一声声木鱼好像长了翅膀,一直在他身旁绕耳不绝。 江澜捂着耳朵走出去很远,茅屋已经隐在火树银花中不见了,那木鱼声音却还在耳畔回响。 他终于怒不可遏,转身往回走,到了木屋,一脚踹开了木门。 门内空旷,只有中央供着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佛祖端坐三十六瓣莲花台,慈眉低垂,福唇莞尔,拈花论法。 佛前三张蒲团,中间坐着个正稳稳当当敲木鱼的和尚。 和尚看上去三十几岁,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动如山,即便他刚才踹了门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敲木鱼的动作也丝毫没停。 江澜上前几步,看到他敲的木鱼,和平常的并无区别,不知道刚才那声音为何总是一下下缠着他不走。 “施主,为何事烦躁呢?”和尚闭眼问道。 江澜道:“我在找一个人,找不到,所以烦躁。” 和尚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江澜找不到凌策,心情并不好,看着和尚一脸淡定,心中更加郁结。 他一笑:“一个幻境中的假象也要来气我几句,敲个木鱼都跟着人不放。” 和尚的木槌忽地一停。 “公子,此处虽为幻境,贫僧和公子,却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劝君莫惜金缕衣 江澜显然不信,笑道:“你说你也是人,为何会在这幻境中?如何证明?” 和尚继续敲打木鱼,道:“这幻境进的来,出不去,不止贫僧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很多人。” 江澜听着有几分意思,道:“敢问,方丈为何被困在此处?” 和尚道:“巧的很,我和公子一样,也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