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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看着许多同学都进去了,瞿嘉没到。 叶晓白从私家小轿车里下来,背着书包进校门,停了一步:“周遥,等人吗?你不进去考试么?” “哦,我一会儿就进去。”周遥含糊了一句,是那时开始着急,茫然而狐疑。 瞿嘉难道来得更早,没等他的爱心豆浆,已经进去了? 周遥赶紧拎着饮料去教室了。他就直奔文科班,一探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准备考试,等卷子来呢。很多熟人抬头就瞅见了他:“干吗来了啊周遥,你是要给我们监考的吗?” “大学霸不用考一模了,你就是来发卷子的吧!”有人开玩笑。 周遥蹙眉,用眼神质问黄潇潇:哎,瞿嘉呢? 黄潇潇手里的笔都掉了,回过头去侦查最后一排那空位子,再把两手一摊:我就是你的眼线兼瞿嘉的保镖啊,你问我?我哪知道么。 周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文科班教室,直走到最后一排,把热豆浆摆在瞿嘉课桌上,没有顾忌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又气又急,想骂瞿嘉都找不着人骂。 他从夏蓝身旁过去了。瞿嘉没来考试总之与夏蓝无关,心里还能舒服些。 但是这人去哪了啊? 周遥那时就猜到瞿嘉出什么事了,一定有事,瞿嘉都答应他了,努力上进好好考试,拼了三个月数学补习班今天检验复习成果了,今天要考数学了你不来考试? 他再次离开教室,从教学楼前的国旗旗杆底下跑过去了,和瞿嘉的班主任老爷子擦肩而过。“周遥?……怎么还不进去考试?”老爷子喊了他一句,看着他就这么跑了,跑向学校大门…… 周遥在校门口传达室打了电话,打到瞿嘉家里,当然没有人接。 再呼call机,夺命连环狂呼。 【回复我,你怎么了?出事了吗?】 【你回来考试考试考试。】 【你不回复我,我也没心思考试了!】 周遥想了一下,他很聪明地打电话到“五芳”小吃店里。店里哪位顶班忙到手脚朝天的姑奶奶,终于告诉他说,瞿嘉那小子没有怎么样,是瞿嘉mama生病了嘛,早上昏倒了,不知现在怎样,被救护车拉到朝阳医院去了。 …… 医院楼道人来人往,瞿嘉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被人猛地撞了肩膀。他回头怔愣,才意识到周围原来是有人的,他原来不是在荒凉的旷野中独行,眼前其实有很多像他一样失魂落魄心乱如麻的同路人,那些人影重重叠叠着扑向他的眼膜。 “哎踩脚了……看什么呢?”耳畔有人说他。 瞿嘉抬头看了一眼,懒得说话,茫然地走过去了。 他就不断往返于诊疗室、化验室、输液室以及划价缴费处之间。治疗室和楼道人满为患,很多人是躺在楼道的活动床上,甚至躺在楼道长椅上挂着吊瓶输液。 瞿连娣血压下去了醒了就看见瞿嘉,也是气懵了,差点儿再气晕回去,一把抓了她儿子手,一句话直中要害,今天考试呢,你怎么不去考试啊? “没事儿。”瞿嘉反掌握住他mama的手,“考试结束了,考完了。” 就握一下也就放开了。 他手里高高地提着一大挂的输液吊瓶,在墙上找了一个挂钩挂上去,转身再去找吊瓶杆子。内科病号太多,看心脏的看肝胆的看肾的,各科室的病人全部拥挤穿插在一起,设备资源都是要抢的。谁家里倘若没有个身强力壮的大儿子在医院站岗,都抢不到活动床抢不到输液杆。 所以,瞿嘉拎着一根输液杆子从楼道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左右手另外几家都用相当羡慕的眼光打量他们,还是养个孝顺儿子好用啊。只不过,儿子常见,孝顺的不常有。放眼望去,有几家人是儿子带年迈父母前来医院看病的?就没几个。都是女儿照顾,儿子都是白养的。 然而,瞿连娣假若有力气,绝对要抡起输液杆把他儿子抡出去,赶出医院,你来干什么呢? 又不是急性病,不会要命,瞿嘉你在干什么呢。 瞿嘉把书包丢在墙角,坐下来。 他一上午没有喝一口水,很渴,嘴巴发干。他低头翻看手里的一大摞化验单,大部分名词都看不懂,但能记住大夫提过的只言片语,“这是慢性病”“过度劳累了又上了四十岁就容易诱发”“肾病综合症”“就不能再熬夜累着不好好养着都能发展成肾衰竭要很注意啊”…… 肾衰竭,尿毒症,很吓人的。 du-du-du-du…… 腰间呼机再次响了,每次这小黑盒子一叫唤就让他肩膀一抖。呼他的人一定就是周遥,没别人了。 周遥就是问他:【你在哪层楼?mama在哪个病房?】 瞿嘉低头看着呼机,遥遥就是这样的,他就知道会这样。 仅仅就过了几分钟,他再次抬起头,周遥一路狂奔到达,呼吸急促就明示了心情,已经站在楼道口了。就在楼道尽头,有光的地方,周遥看见他了,浑身笼罩着一片斜射的阳光向他走过来。 瞿嘉是坐在楼道长椅上的。周遥一只手就罩上他头顶,手心里有一些很温暖但并无形状和实质的东西,就缓缓地浮现在他眼前,包裹住他,再流到他心里面。 “没有,没有大病,就是,肾不太好,说是,肾病。”瞿嘉低着头对周遥解释,知道周遥下一句就要骂他要抽他了,混蛋你王八蛋,你在哪啊,你他妈在干什么,你懂不懂事,你他妈关键时刻又抽了吗? “我知道了,别太着急啊。”周遥揉揉瞿嘉的头发,又问,“要缴费么?……要取什么单子?我去。” “你看着mama,我去。” 周遥然后就拿着单子下楼,帮忙取了一趟尿检全项的化验结果。 去了挺久的,终于回来了,周遥又拍一下他的头,松一口气说:“没事没事,我让大夫帮我看结果了,没有出血,只是说蛋白指标高、红细胞高,还有什么高……总之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行的,大夫说的。” 周遥也看不懂那上面尿蛋白、尿隐血、红细胞等等异常繁杂的化验项目。他就知道瞿嘉也看不懂,瞿嘉肯定已经很慌了,脸色儿一直发白,手指有些抖,就强压在濒临爆发的边缘。瞿嘉那种人也不爱讲话,询问纠缠大夫这类的事,他就都帮瞿嘉做了。 他怕瞿嘉仍不放心,又把自己不懂的名词找人问了一遍,回来汇报说,肌酐数值不高,不会是肾衰竭,不是不是不是,不怕,不怕的。 带病人来医院看病就是这样,在疲惫中往来奔忙,在焦虑中狼狈不堪,一个人陪都忙不过来,至少需要两人,在不断的上楼下楼排队询问的忙碌混乱中消耗掉耐心和体力。 “老王叔叔呢?”周遥偶尔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