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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敢真正地忤逆他,他不敢,也不想。 所以当喻微轻描淡写地提出要带他回家过年的时候,郑小舟竟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喻微似乎对他这么容易就同意感到惊讶,但是很快掩盖了过去。郑小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东西,脸立马憋得通红,梗着脖子问道:“你带我回你家过年?你开玩笑呢?” 喻微上了床凑过来黏糊糊地吻他脖子,手没轻没重地揉他窄腰,口齿含混道:“不是本家。是我爸的家,你去了就知道了。” 郑小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问道:“你爸同意你和男的搞?” 喻微皱皱眉,咬他换了玉塞子的小耳垂,把那枚水红的芯子舔得不安分起来,慢慢道:“说话别那么糙。” 郑小舟使劲翻了个白眼,嘴里暗暗骂了一堆脏话,喻微看那两瓣唇好不老实,便用手去作弄那唇rou,给摩挲得通红,见他要恼,便沉稳地下手挠他痒痒,肋骨腰侧大腿根,都是痒痒rou。 喻微偶然发现了这个宝藏,便收作自己的大招,时不时便祭出来练他一练。郑小舟常常骂人骂得起兴,被他冷不丁挠上一道痒痒,立马就把身子弯成个虾米模样,大笑着求他放了自己,最后被收拾得面红耳赤眼泪滚滚,连喘带咳地好不狼狈。 喻微闹完他就忍不住地吻他,抱着他环在自己手臂里,用身子包着他,用呼吸拢着他,完全是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有时看着自己这副腻歪歪的粘人模样,都替二十岁的喻微觉得没面子。他现在就像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养孩子那样疼郑小舟,又像个初经情事的少年人,忽阴忽晴地猜他喜好、看他脸色。郑小舟要是冲他笑上一笑,他的嘴就想笑;郑小舟若是看别人一眼,他嗓子便发痒;郑小舟若是对着一支乳白的冰棍伸舌头,他眼里便发烫。 今年他三十二,郑小舟二十;再过十年他四十二,郑小舟三十;再过十年呢,他五十二,郑小舟四十。 这么一算,便感觉人生好短。喻微想着。 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年轻时叱咤风云的古代帝王,为什么一上岁数就开始寻丹问药企图长生不老了。可能真不是老糊涂,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有,唯独掌控不了生命,不甘心就那么老掉,一点点死掉,然后一切被迫终止。 如果可以,他也想活得久一些,年轻一点便更好了,不为别的,只想着等几十年后,他想抱郑小舟的时候仍然可以抱得动。 郑小舟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必也是个刁钻蛮横的老头,抬一抬眼睛仍能看出年轻时的漂亮骨相。 说起来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能郑小舟老了之后反而更瞩目些。年轻时那点光鲜沉淀下来,便是顶尖的风华。喻微有些痴迷地胡乱想着。他灵感来了,见郑小舟已经睡着,便悄悄下了床,拿着自己一个空白的速写本,对着郑小舟便沙沙地画了起来。 他的画笔没有停顿过。都是同一个睡姿,没什么睡相,四仰八叉地在床上摊着,脸歪到一边去,嘴角流了点晶莹的口水。 喻微从他的婴儿时代画起——这倒纯粹是凭想象了。可能会比较秃,甚至看起来皱巴巴的,但是眼睛绝对是好看的,点漆一般很有灵性。说不定很爱哭——嘴巴不老实大抵是从小的毛病。 长大一点那必定是瘦小又张扬的样子。刺头儿,爱惹事不服软,经常打架打得灰头土脸地回家睡觉。满身是汗不讲卫生地倒在床上,枕头下面肯定一堆热血漫画玄幻。 再大一点便是高中的模样了,很打眼,看起来攻击性很强,利刃新发于硎的少年模样,稍微注意了一点干净,却丝毫不整齐。宿舍床乱糟糟的,他定是丝毫不计较,脱了衣服便往上躺。 然后便是现在了。有一点点成熟的小模样了,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懂得见机行事了。时不时要沉思一会,骂人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挑眉瞪眼的时候仍然锐气不减,看起来依旧生机勃勃。睡觉也爱流口水,没有完全长大的样子。 再过几年毕业了,系上领带肯定也很好看。估计在外人面前会沉稳些,但不总那么老实,遇到生气的事十有八九会耐不住脾气。酒量差,应酬基本没他事儿,有几分聪明脑子,受不受领导器重却未可知。这些倒没关系,反正有他在。 再大一些,到正儿八经的中年了,肯定也是很耀眼的人。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坚持健身,打死也不熬夜,精心照料自己的头发,尽管它们看起来仍然很茂盛。会开始主动听话喝温水,定期做牙齿检查,开始对自己推荐给他的文艺作品燃起兴趣——可能。那时候有可能领养一个小孩,或者代孕一个郑小舟的孩子,他想亲眼看一看郑小舟小时候的模样。郑小舟那时候或许也会对小孩有了些爱心。或许。 再大一些——喻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想着,或许再大一些自己就不在他身边了。这个年龄的郑小舟依然是活泼的样子,七八十岁也胃口很好,牙齿很齐整,能咬得动冰糖葫芦,能啃得下滋滋冒油的羊排。走路不塌腰,小解不哆嗦,睡觉安稳不打呼,像一只精神矍铄的老猫咪,抻一抻腰身又是一条好汉。 或许他会握着他的手在公园里散步,那个时候同性恋可能都已经合法了,他们可以光明磊落地走上街头,戴着小帽和手套,慢悠悠地从清晨走到午后,从冬天走到夏天。可以养一只什么动物。喻微讨厌有毛的动物,他想,他们可以养一只无毛猫。摸起来有麂皮的温热触感,只是要记得定期给它清理耳朵。 再大一些。喻微觉得自己这回肯定是已经不在了,他不太愿意画这个时候的郑小舟。 他突然迷信起来,觉得或许郑小舟可以像美人儿蕾梅赛斯那样,在一个三月的下午一点点变得透明。可以在床上大大咧咧地躺着,就像今天一样,然后鼓荡放光的床单与他一起冉冉上升,与他一起离开金龟子和大丽花的空间,和他一起穿过下午四点结束时的空间,和他一起永远消失在连飞的最高的回忆之鸟也永远企及不到的高邈空间。他看不到郑小舟,没人能看得到郑小舟。 喻微画完最后一张,发现天色已经微明。他彻夜未眠的眼睛长出很多细小的血丝,却仍然固执地睁着,自己一张张的画。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自私的人,他承认。他假设自己先死掉,这让他心里舒服很多。生命是很宝贵的,喻微比谁都清楚。他曾离死亡很近,所以比谁都宝贵自己的生命。如果郑小舟先死掉的话,他会怎样呢?会生气地跟着死掉吧。他可不想这样。 最好是他先走掉,然后留下这个薄情寡性的小崽子在人世间想他。人死了,总该想一想了吧?若是到那个时候也养不熟,那他也认了,反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