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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双弹、双挑、抹、扣,左手捺打、绞弦、推、挽。但闻弦声如疾风,如骤雨,如离弦之箭,四面八方,充塞满了这空阔而巨大的厅堂的每一个角落,似慷慨激昂,又声声控诉,迫得人几乎无法呼吸。突然,伴着最后一阵激烈的指尖拂扫,在琵琶弦发出的宛若行将迸裂的金石相撞声里,所有一切,戛然而止!李穆猛地睁开眼睛。他对面的侯定,双目泛红,神色僵硬,定了半晌,慢慢地转过头,突然之间,仿佛清醒过来,从座上起身,拔刀,朝着面前案几,一刀劈下,咬牙切齿道:“夺妻之恨,岂能相忘!我与谷会隆,亦是势不两立!”“李刺史,你放心,我定要助你,将那鲜卑奴千刀万剐,替我爱妻复仇!”☆、第74章李穆以琵琶一曲压轴贺寿,叫侯天王终于下定决心,决意与之结盟,共同对抗西金鲜卑。这个消息,很快便在那些等候于外的侯氏家臣和仇池贵族里迅速传开。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侯离仰天大笑地去了。甘祈目送他背影消失,看了眼侯坚,见他神色灰败、如丧考妣,向他作了个眼色。两人在近旁众人的议论声中,一前一后,悄悄地去了。侯离回到大厅,亲手捧着蒋弢交给他的那把重被装回在琴匣里的琵琶,大步入内,跪在了侯定面前。“儿子知父王对母亲情深意重,因知汉人多精通乐理者,故特意拜请李刺史,寻人修复琵琶,以庆父王之寿。因为贺寿的缘故,事先未曾告知父王,还请父王恕儿子自作主张。”“琵琶已是修复。方才所奏之曲,用的便是它了。请父王过目。”说着,将琴匣高举过顶。侯定接过琴匣,打开,凝视着匣中那把木理古旧,犹带水渍浸泡痕迹的胡琵琶,半晌,道:“你起来吧。”他转向在一旁看着,始终一语不发的李穆,面露感慨。“谷会隆当年施我以奇耻大辱,多年以来,我却只能忍气吞声。每思及旧事,便有如锥心之痛。今日得以遇你,乃上天给我的复仇良机,我意已决,全力助你。”他小心地取出琵琶,拨了一下琴弦,闭了闭目,睁眸。“此亡妻遗物,这些年,我一直想将它修复,再归还给她,阴差阳错,始终未能得以如愿。不想今日竟由李刺史帮我了了这心愿。”“方才我听那琵琶一曲,便如听我亡妻旧音。不知何人修复了琵琶,又是何人所弹的曲子?”蒋弢飞快地看了眼李穆,急忙上前,正要开口,侯离已抢道:“父王,修复、弹奏,乃同一人。蒋长史言,乃是李刺史所得的一位乐师。为赶在今夜寿宴前将琵琶修好,那乐师昨夜连夜行路,今日天未亮就到了,乃是我派人接入城中的。那人技艺了得,一天便将琵琶修复,方才又替父王献了贺寿一曲。”“我欲见上一见,当面表谢。”侯坚说道。李穆盯着蒋弢。蒋弢后背,早汗湿重衫。被夫人给说服,在犹豫过后,终于背着李穆安排送她来此之时,蒋弢便已想过,极有可能会有如此一幕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夫人请出。好在事先有所准备。他退了出去。片刻后,伴着脚步之声,李穆看见蒋弢带入了一个少年。那少年身材瘦弱,戴一顶平巾小帽,穿寻常布衣,但容貌却异常俊美,一双眉目,更是万中挑一,精致宛如画就。只见他跟着蒋弢入内,便站在众人面前,垂下眼眸,既不开口,也不见礼。连被李穆盯着,他也仿佛浑然未觉。一双眼睛,只看着脚前的一块地面。侯坚没有想到,帮自己修复了琵琶,又用亡妻琵琶弹出如此曲目,勾出了自己那一番心绪的,竟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不过才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很是惊讶:“真是他?”蒋弢忙点头:“正是。只是他先天失音,不会说话,又一心钻研乐理,不通礼仪,还望见谅。”他说着话,眼角风瞥见李穆双目紧紧盯着,神色古怪,连和他相交多年的自己,也是瞧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后背热汗,不禁又涌了一层出来。侯坚不禁摇头,连称可惜,命侯离代自己赐赏。侯离虽一早就知那乐工被送到,自己当时也派人去将他接来了,但也是直到此刻,才见着人。一时间,竟看呆了。他向来只喜女子,但不知为何,看到这少年乐工的第一眼,便就牢牢被吸引了目光。方才一直盯着他在看,忽听父亲如此吩咐,正中下怀,立刻点头。落入李穆眼中,他一双眉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开口对蒋弢道:“好了。你将他带去驿馆,叫他先去休息吧!”蒋弢擦了擦汗,应是。洛神终于抬了抬眼皮子,瞥了眼李穆,扭身便随蒋弢出了大厅。昨日一早,他才出的大门,她便立刻从后门出去,被蒋弢预先安排好的人护着,抢在前头,先上了去往仇池的路。为争取到更多时间来修复琵琶,当夜,就在李穆一行人就地过夜之时,她连夜赶路,终于在今晨抵达了方城,被接进去。那只琵琶一到手,便立刻调音。整整埋头忙了一个白天,连饭都来不及吃,终于更换好琴弦,将音准修复如初。至于那首曲子,是她在来时路上构思所得,加上方才临场发挥,自己原本就颇满意,能得到这样的效果,更是锦上添花。见蒋弢满背的汗,把衣裳都贴住了,一出去,便安慰他:“蒋二兄,你莫担心。本来就是我去寻你的。我会在他面前解释清楚。要怪就怪哦我,是我要你帮我的。”蒋弢明知李穆不让她同行,在她找来后,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考虑更多的,是为了确保此行目的的顺利达成。这是头等大事。于她安危,他确实没有李穆考虑的那么多。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倘若侯定能答应在日后李穆和西京作战之时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