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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得去黄河边祭祖。他们已经做了大半箱了,依旧没有停止工作。银枝欲言又止,终究觉得问这个问题不太礼貌。史依云看出来了,语气如常道:“我们家要祭奠的人非常多,算算……有几十口人吧。可惜不能回家看看,所以只能多烧点钱,让他们走点远路,自己来取。”史依云拿起一叠数额较小的“钱”,“这些是给老吴他们的,他们的坟头好找,所以给我们省去路费了。”经过一月相处,史依云的幽默超过银枝想象。她甚至还补充了句:“以后我们两老的死了,你们如果到不了坟头烧纸钱,也要多烧点,不然我们不会取的,也不会保佑你们的。”金世安、银枝:“……”史依云严肃地问:“你们记住了吗?”“……记住了。”第77章新年历河水静静流淌,浅浅的,光芒细碎,流波缱绻,一路向东。烟和黑色灰烬盘旋着转上天,像蝴蝶一样翩翩远走,落在水里,顺水向东而去,似乎真的能乘着流水,把思念带给那些故去的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金家三人忙着烧纸钱,银枝在不远处默默静看。她想她是不是也该烧一点,可是该给谁呢?想来想去,没有一个人。包括对她恩重如山的养父。银父是病死的。在酿酒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家里他是唯一的劳动力,不救不行。银奶奶将平日里攒的钱全投了进去,但最后他还是走了。真正的人财两空。那年银枝十岁。银父病情恶化得突然,她没见其最后一面。也是在那一年,她的命运发生转折。曾经她以为自己只是被埋在土里,总有一天能破土而出;那年之后,她才晓得自己在沼泽泥里,无论怎样都逃脱不了,越挣扎陷得越紧。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银枝才念起银父的好。从前她万般不喜欢他,甚至没有喊过他爸爸,但他依旧疼她,送她上学。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原来世上真的有报应之说。让她猝不及防。但在她十八岁那年,奶奶的一句话,击败了她对银父的所有怀念与崇敬。“这也是大儿他爸的意思。”银枝相信,奶奶没有说谎。她是捡来的,身上并没有银家的血液;无论哪个家庭,都会为亲儿子考虑。但银枝没有就范。银奶奶大骂——“白眼狼!”“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真不是个东西!”银枝那样恨着周围的人,恨着恨着,她差点成了怪物,成了神经病。她有过最极端的想法,同归于尽吧。她甚至迈出了那一步,好在及时悬崖勒马。原来有了牵挂的人后,她发觉自己也不是不惧怕死亡。几年以后,因缘际会,银枝走入青藏高原,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神秘净土。身在此处,连时间都静止。或许因为天高海阔,她的心境也开阔起来。她见过人死,见过人生。死亡,新生,如一个转轮,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只要活着,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爱恨在生死面前,不过沧海一粟,何必看太重。银枝叹了口气,跳下车,跟史依云耳语几句,史依云听了,非常乐意地分她了一沓纸钱。金世安往一旁挪了挪,给她腾位子。“烧给谁啊,你?”银枝顿了顿,才说:“我爸。”金世安没多问,默默给她一沓纸钱。“干什么?”“这份算我的。”他低着头说。银枝瞅他反应,好笑道:“只是烧个纸你就怂成这样,只要带你去见我爸,你可别给我丢人。”去见我爸……金世安正经地哄:“乖,这个我们以后再说。”所有的纸钱烧完后,金壑带领大家去下一个地点。穿过荒凉的戈壁滩,不知走了几十里路,终于到了一处墓园。在实行天葬的地方有墓园,说明里面埋的是汉族人。银枝想到了,昨天他们口中的“老吴”。没有守墓人,墓园非常简陋,只有两座坟头。坟前,有一堆黑色的灰烬。金壑喃喃道:“看来有人来看过你们啦,我来晚一步。”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倾诉衷肠。金世安悄悄告诉银枝:“吴叔和张叔是我爸的老战友,牺牲了,尸首也没能运回去,只能葬在这。我爸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们。”银枝点头:“叔叔真是重情重义。”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样的父亲,难怪金世安……晚上,到家已经是九点,太阳刚刚下山,寒气已经直逼心脾。“好冷啊。”史依云烧起火,让整个屋子暖起来。金壑伸懒腰,径直上楼睡觉,说今天太累,想睡觉了。“老婆子,你不跟上来?”史依云翻大白眼:“来了来了。”金壑睡前习惯让史依云伺候,他有严重的脊椎病,史依云通过自学学会了按摩。从此睡前若没有史依云的按摩,金壑将一夜难眠。史依云替金壑按摩完毕,说:“你先睡,我再下去一趟。”金壑抬起一只眼,看她从衣柜里翻出一本尘封多年的相册。他叮嘱了句:“早点上来。”便睡过去了。银枝坐在房间里发呆,史依云敲门进来:“银枝啊,来,阿姨给你看个好东西。”书桌上一角台灯被拧开,房间里只有这盏昏黄怀旧的灯光。银枝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看她打开相册,一点点的讲述照片里的故事。“这是我们在羌塘留下的唯一照片,给我们拍照的人已经没了。那时候因为工作在藏北高原风餐露宿,还遭遇过野兽袭击,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但是有同志没熬住,有的死在那了,有的落下病根,回北京后没过多久也去了。”“我和老金的命是捡来的,所以我们过得自在开朗,人生在世,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为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