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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等了不大一会儿伽蓝就回了来,手里竟多出一双轻巧的麻鞋。 “王爷您脚伤刚好,出了益阳有段山路要走,坐不得牛车,还是先别穿木屐了。” “你倒细心。”红生闻言也挺高兴,下堂换上麻鞋走了几步,果然觉得步履轻快,于是兴起多跑了几步,人就闪出了驿亭。 伽蓝笑着背起行李,落后付钱打点干粮。街市上人多,红生不穿高齿木屐就更加显矮——才刚及伽蓝肩膀高;加之头戴与平民无异的葛巾,晃两下就没了影子。待到伽蓝走出驿亭时,哪里还看得见红生。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翘首四顾,心想王爷不会走丢吧——这都几岁的人了? 才这样腹诽着,红生就出现了——不但没叫伽蓝失望,还捎带多牵了一个人出来。红生瞅着伽蓝,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送到他眼前,解释道:“我捡到一个孩子。” 伽蓝弯腰瞧了瞧红生牵在手中的小男孩——才刚总角年纪,不知如何在街市上迷了路,脸都哭花了。伽蓝只觉得肩上包袱一沉,不由得脸颊一抽:“爷,那您打算如何?” 这不是找我麻烦么? 红生拽了拽小孩头上梳的总角,指给伽蓝看:“你看他头上沾着土红色颜料,这是多用于壁画的重彩,顺着线索就可以找到他家人了。” “除了颜料,还有什么线索么?” “他说他在这家驿亭吃过羊rou牢丸,”红生手指着伽蓝身后的驿亭,又补充道,“小孩子对吃的比较记得牢。” 于是三人走回亭舍打听,经红生点拨,好事的亭长果然回忆起来——昨天餔食有一车人马曾在亭中打尖,说是要去县西浮丘山中画壁画:“当时牢丸出笼,这小郎路过闻见香味,闹着要吃,他父亲只好停车替他买了一笼。” “既然吃了牢丸,为何没在你亭中歇宿?”红生接着问。 “哦,这孩子父亲说了,想趁天黑前再赶五里路,到城外驿站去住。” “我们没出城。”这时小男孩在一旁怯生生插口。 红生点了点头:“益阳城门酉时关,估计是没赶上。总之我们往西门去找就对了。” 说罢与亭长仔细打听了男孩父亲的长相,三人就往益阳西门走。约摸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渐渐便能看见益阳城门,于是红生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果然就听那小男孩扯着嗓子高叫了一声:“爹——” 伽蓝皱眉掏掏耳朵,抬眼望去,就见城门下正停着一辆板车,车上堆满箱笼,车前一名高壮的成年男子正张皇四顾,一望见孩子,便立刻飞奔过来。 “阿蛮!”那男子大叫着,从红生手中抢下孩子,抱着他转了个圈,“急煞你老爹了,你跑哪儿去啦?” 小男孩踢腾着,见了爹爹又开始哭:“叫你喝醉了不理我……呜呜呜……” 那男子嘿嘿一笑,也不哄儿子,只抱着阿蛮回过头与红生道谢:“多谢先生送还小犬,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慕容绯,”红生笑了笑,只留心看那板车上的箱笼,只见用旧的箱笼上沾着积年的颜料污渍,便确信眼前这男子是个多年的画匠,“足下贵姓大名?” “在下常信,字子忠。这是我儿子常谦,小字阿蛮。”男子憨笑着掂掂怀中孩子,忽又问道,“先生是如何找到我的?” “顺着线索找,还算容易。” 常信听得不大明白,只在原地傻愣着。伽蓝见状赶紧补充:“我家主人曾任廷尉监,专审疑难冤狱的。” 常画匠长年在寺院里画壁画供养人,知道廷尉监是个大官,赶紧又拜揖谢恩:“没想到竟劳烦了大人,失敬失敬。” “足下不必多礼,我早去官闲居,如今不过是在各地散心罢了。”红生扯起唇角笑了笑,忍不住又看了眼常画匠的箱笼,“听说您要去浮丘山画壁画?” “对,”常信点点头,指了指身后板车,“浮丘山刚建了一座法云寺,住持请我们去画一套本生故事。” 红生眼珠一滑,抬头望着常信笑问:“我们主仆如今也没有定下去向,可否与您顺路,去那浮丘山法云寺看一看?” “那当然好,”常信欣然答应下来,领红生主仆走到车边,将儿子抱上箱笼坐着,“不过我还有两个学徒,刚刚被我打发出去找阿蛮了,得等他们回来才能出发……” 浮丘山在益阳县西一百里处,全山由四十多座山峰组成,终年云气缭绕。每逢雨天登高远观,翠绿山峦便如连串碧珠浮于云海之上,仙韵缥缈,是以得名浮丘。红生主仆要跟常画匠前往的法云寺,正是藏在浮丘山群峰深处。 自那日离开益阳,三四天山路走下来,几人早已相熟。画匠常信来自赵国,是个极爽快开朗的人,就听他一路不停说笑:“浮丘山原本只有一座七星观,这法云寺今年刚修建,与那七星观隔山遥遥相望,像仇人对垒似的,呵呵呵……如今但凡名山大川,不是你圈就是我占——佛教初来本土,就盯着有道观的地方落脚扎根,也着实是个好法子。” “的确如此,这样不管怎么选址相看,都是风水宝地。”伽蓝边走边附和——他将行李都堆放在常画匠的板车上,每半个时辰与常画匠换一次班。 常画匠的两个徒弟在车后跟着推车,常阿蛮则坐在箱笼上,一路嬉笑着与红生斗草。 “现如今天下兵荒马乱,寺院倒是越修越多——这样也不错,我们有接不完的生意。”常画匠让伽蓝替下自己,舒坦的长叹一口气,“可惜北边大乱,我们父子只得避到晋国来。要不然,光邺城的寺庙就够我们画上半辈子了,何至于背井离乡?” “听说邺城五月刚发生过地震?”伽蓝拉着板车,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可不是……”常信回头望了阿蛮一眼,见儿子兀自跟红生玩得高兴,才轻声对伽蓝道,“那时我正带着学徒与阿蛮,在东明观作画,幸亏佛寺空旷,我们才逃过一劫。只是阿蛮母亲一人留在家里,没能幸免……” 伽蓝闻言怔住,低头悄悄道:“对不住先生,是我多嘴了。” 常信摇摇头,散朗一笑:“生死有命,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这日为了赶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大伙都来不及吃餔食,向晚赶到法云寺,阿蛮已是饿得直哭。寺院刚落成还没住进僧人,只见空落落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