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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明白对方现在明显已经进入了严重的创伤领域。他猛然间想起,严岑问的不只是纪筠的meimei,还是纪晓莉夭折的女儿。 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纪筠的症结所在,但在这个过程中,不光纪筠失去了meimei,纪晓莉也失去了女儿。 思及此,许暮洲才反应过来现在他跟严岑的这种行为有多过分——从精神深处试图挖掘这件事的细节,就等同于在撕扯纪晓莉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叫停,严岑已经继续问了下去。 “纪筠是在你小女儿去世之后才患上失语症的,是不是。”严岑问。 纪晓莉的喉间发出一声闷不可闻的泣音:“是。” 可惜她的无助和痛苦像是没有对严岑造成任何影响,严岑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已经想好了新的问题。 许暮洲看不下去,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严哥……” 严岑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头也不回,眼神紧紧地盯着纪晓莉,语句缓慢地问:“纪晓莉,你小女儿是怎么夭折的。” 纪晓莉从方才起就一直绷紧的纤细神经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张开嘴,发出一声憋闷的尖叫,手指痉挛着发起抖来。 “严哥……严岑!”许暮洲跳起来一把攥住他胳膊,压了低声音急切道:“这不能再问了!” “这是最快的办法。”严岑说,他的语调波澜不惊:“你也说了,硬猜不会比直接问更有效率。” “她明显已经快崩溃了!”许暮洲说:“你看不出来吗。” “问完之后,我之后会让她忘掉这件事。”严岑的态度很坚决。 “那这个过程中造成的伤害呢。”许暮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可能本来已经强行把这种痛苦忘记了,你现在又给她翻出来一寸寸地揉搓,在这个过程中造成的伤害怎么办?” 严岑目光平静地看着许暮洲,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明显是一种“不怎么办”的眼神,大概只是想给许暮洲面子才没有直接反驳。 “清理任务是要消除任务目标的执念。”许暮洲放软了声音:“归根结底是要平衡世界中产生的情绪,如果你一边执行任务,一边创造新的情绪,那这些多余的怨恨和痛苦呢,要怎么办。” 严岑还是没有说话,许暮洲抓着他胳膊的手指有点力度失控,指尖泛白地按在他的皮rou上。 许暮洲发现严岑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解,他其实不太明白严岑的不解来源于什么地方,但他本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不问了,严哥。”许暮洲再接再厉地劝他:“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没道理找不到一个小丫头的执念在哪。” 严岑望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足有两三分钟,直到许暮洲的指尖开始泛酸,严岑才轻轻点了点头,做出了他平生第一次妥协。 “好。”他说。 第58章 望乡(十八) 严岑最终还是没从纪晓莉口中问出最后的答案。 其实严岑比许暮洲更明白精神损伤的意义,人的大脑会有自我保护机制,这种硬性催眠只能给出指令,而不能进行心理疏导,所以一旦触及到精神深处的私密区域,就会引起反弹。 意志力坚强的患者可以反抗催眠指令,但也有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反抗失败。 但无论如何,在反抗中造成的精神损伤是实打实的。 严岑究竟是被哪一句话说服的,许暮洲不得而知。不过严岑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许暮洲,就真的一句话都没有再问。 ——哪怕他们离可能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不光如此,他还花了十分钟给纪晓莉做了后续的潜意识疏导,以确保她的精神不会在苏醒后受到损伤。 苏醒后的纪晓莉对催眠状态中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还跟严岑又寒暄了两句才离开。 而严医生由于妙手仁心,非常听劝,在诊疗结束后得到了一块薄荷糖作为奖励——当然是午饭附赠的那种。 “你就拿这个打发我?”严岑晃了晃手里那块薄荷糖。 他话是这样说,手上倒很诚实地开始撕糖纸。这种薄荷糖是散装批发的,是一种没见过的山寨牌子,味道介乎于薄荷和清凉油之间,往嘴里一塞直呛脑子,提神醒脑的效果比生吞风油精还管用。 严岑啧了一声,用舌尖拨了一下那块糖,将这颗生化炸弹压在舌下,不由得怀疑许暮洲是不是故意拿这糖来整他。 “凑活吧,严哥。”许暮洲翘着脚坐在他的扶手椅上,非常诚恳地说:“毕竟我身无分文,连在永无乡买衣服的积分都是你花的。” “何况这糖挺好吃的。”许暮洲又补了一句。 严岑连呼吸都觉得脑子里灌凉风,更别提开口说话,于是只能用眼神来表示“你是不是睁眼说瞎话”。 许暮洲奇迹般地看懂了这句控诉,他抿着唇笑了笑:“真的,不信你含一会儿。” 小狐狸的唇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他眼角下弯,漂亮的黑色瞳仁笑盈盈地看着严岑,在不经意间融成了一种极其放松的神情。 ——是很漂亮的神情,严岑想。 他在无数时间线中见到不同的人,倾听过那些层层叠叠的痛苦、怨恨和后悔。 那些浓烈的感情如同永无乡海底下粘稠的泥沙,直到被海水浸没,掩藏在永无人知的海底,也永远不会消失。只能等着他亲手去将这些污泥从深埋的地底挖出来,在阳光下晒干,然后将其散在干燥而温暖的风里。 清理系统的人在一天一天的减少,不过对于严岑来说,这些消息只是阶段性报告上的数字。清理任务一贯独来独往,他对那些同事毫无印象,所以当然也不会对他们的离去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 如果硬要说影响的话,就是他的任务频率增强了。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在永无乡的时间轴上延伸出去无数的时间线,严岑几乎记不太清他有多少年没见过像许暮洲这么真心实意的满足感了。 “情绪”本身就是一种可以传播的能量,严岑像是被许暮洲身上所散发出的放松所感染,只觉得连外头落进来的阳光都有些灼人。 他嘴里的薄荷糖被含化了一层薄薄的糖衣,露出里面圆润坚硬的小小糖块,严岑用舌尖拨了一下,在苦涩的劣质香精味道中,艰难地尝出了一点甜。 “严哥。”许暮洲说:“发什么愣呢?” “在想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严岑说。 他从兜里摸出烟,习惯性地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严岑原本已经从烟盒里抽出了烟,正要点燃时才想起口中还有一块吃到一半的薄荷糖,他顿了顿,暂且放下了打火机,靠在窗边等着嘴里那块薄荷糖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