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明年开春，我让妳进御史台

    春，我让妳进御史台彷佛乔方只是为了确认她后天能不能去他府上，确认她会到，人喝了茶，冒着雨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乔方走后，书生们都靠了过来。

    “李大姑娘，方才那位就是武德大将军乔方？”

    “是啊！”

    “妳怎么认得他？他可是咱大晋的战神！”

    “对啊！是大英雄。”

    李芙也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笑道：“三年前我从京城要回扬州，在城门口和他吵了一架，就这么认识了。”

    当时为了韩战的身分她几乎要和乔方吵起来，且那时候乔方不过是六品的京城兵马司点校，她还有点瞧不起他；谁知没几年，人家击退胡人、剿杀马贼屡建奇功，已经是享誉天下的大英雄。

    身边书生还在谈论乔方的丰功伟业，可李芙已经云游天外。

    乔方和高灿走得近，太子党自然会防着他，说不定他从戍边被调回来，就是太子党的主意。

    那乔方今天来太学找她，一定瞒不过苏袤的耳目；李芙想了片刻，就让苗宇备车，第二天往苏府去。

    京城雨下不久，今日雨过天青，空气清新，路边已经可以听到蝉声，夏日就要来临，李芙想起此刻芙瑶山庄如果没有水患，那是一大片多美的风光，想着想着就涌起了思乡之情，也想念起她的韩战，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

    马车来到丞相府前，想不到守门的小厮居然还记得她，躬身道：“李大小姐安好。”还开了后门，立刻延请她进去。

    李芙一如三年前，径自穿过后花园，丫头们见到李芙，也都眼睛一亮，向她行礼，然后来到苏袤的院子，让人通传。

    “请李大小姐稍等，夫人马上出来。”

    夫人？

    李芙一愣，竟然忘了这事儿；她没意识到苏袤已经成亲，这样闯过来，直接进人家院子，似乎不很礼貌，而且她是女儿身，一来就找苏袤，好像也于礼不合，难怪人家要先禀告齐氏。

    李芙头皮发麻，心里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莽撞，齐氏就走了进来。

    李芙忙起身：“见过大嫂。”

    经过上次清荷园的事，齐氏和苏袤呕了好几天气，但苏袤的脾气岂容齐氏胡闹，劝慰几句见她还不依不饶，骂了一句“亏妳是齐阁老之女，简直难登大雅之堂。”说完甩袖离开。

    齐氏当下脸色惨白，哭了好几天，可苏袤一心冷她，府里看这位少夫人被冷遇，背地里闲话不少，使她心里更呕，还因此生了场病。

    苏袤听闻她生病，问了府医，府医说是“郁结于心”，他就冷哼一声：“那就让她好好休养，爷不进去吵她了。”

    齐氏闻言愈发难堪，又哭了一顿！她的陪嫁嬷嬷劝她，说姑爷无论再怎么喜欢李芙，那李芙也不可能进得苏府；更何况她还是将来大少爷得用之人，如果齐氏继续因为她与苏袤较真，那得意的可不是李芙，而是苏府后院里的那些姬妾。

    齐氏被嬷嬷一说，整个人才如梦初醒，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去给夫君赔不是，苏袤见她自己想开，宽言两句两人算是言归于好，谁知没两天，这李芙竟然直接闯进来，一来就要找苏袤，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苏袤正妻放在眼里？

    齐氏定眼瞅着李芙，她身姿窈窕、五官清丽，宛若初夏池里的娇水芙蓉，心里一阵妒意，正想膈应她几句，后头苏袤就进来了。

    “夫人，子茵已经行礼许久，怎么不请人家上坐？”苏袤冷声一起，齐氏就打了个激灵，转身对上苏袤清冷审视的双眼，心里不禁一怵。

    她强颜陪笑：“都怪meimei长得太出挑，让妾身看傻了。”她看了一眼丈夫：“你们聊，妾身去给你们准备茶点过来。”

    李芙忙道：“大嫂不用客气，是我冒昧了；只是有些事情想和经霜哥哥请教，所以不请自来。”

    苏袤也挥手：“出去吧！我们谈事情。”

    等齐氏咬牙出去，李芙忙道：“经霜哥哥，你能不能对大嫂好一点，你这样弄得大嫂如何看我？以后我都不敢上你的门了。”

    “废话少说，刚考完试，找哥哥做甚？”

    “昨天乔方来太学找我了。”李芙直奔主题：“他约我明天去他府上。”

    “喔？”苏袤装得漫不经心，瞅着李芙：“连乔方都看上妳了？”

    “什么呀！”李芙心里嗤笑，要演？谁还不会呢？嗔道：“经霜哥哥你就别笑话我了，说真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他媳妇儿听说几年前病死了，说不定想找妳当填房。”

    李芙：……

    李芙作势起身要走，被苏袤一把拦下：“行了，不管他找妳做甚么，妳自己小心，他有军功，不好惹。”

    李芙故做紧张，苏袤见她害怕，语气软了下来：“可能是他听闻五殿下与妳翻脸，想设席，让你俩把话说开。”

    李芙一脸“天啊苏经霜你真聪明这么迂回复杂的事你也能想到”的表情，苏袤又道：“不过那家伙也不是全然护着五殿下，反正他说妳听就是，若真是让妳和五殿下重修旧好，妳假意奉承些就是。”

    见她皱着秀眉：“还有，妳少来李家几趟，不要来得太殷勤。”

    “知道了，锦jiejie已经嫁人，我也不来让大嫂讨嫌，是我没口福。”

    苏袤用扇子敲李芙的头：“谁让妳担心这个！”他失笑出声：“知道妳喜欢我府上厨子做的蟹黄包子，等季节到了，我让人给妳送过去。”

    “那得等到秋天，我也喜欢李府厨子做的芙蓉贝羹。”

    “行，两天给妳送一次行不？”苏袤眼睛笑弯，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李芙知道撇开朝堂的事，苏袤是真的待她好，也喜欢她依赖他。不过他笑没多久就扳起面孔：“在外人面前这些耍滑卖乖都给哥哥藏好。”他压低声音：“明年开春，我让妳进御史台。”

    李芙心中一凛，一脸不相信地看着苏袤。

    “这只是刚开始，五年后，妳就会是御史中丞。”他专注直视李芙，眸光精灿：“那几个家伙全是烂泥扶不上墙，家里背后也牵扯太多，不适合那个位置；妳有声望﹑又无帮无派，总之端起妳的性子，摆清高一点，装也给我装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来。”

    李芙表面称是，心里却十分齿冷；这些人就是这样把持朝堂的？她来这么久，苏袤问都没问一句江南水患，只知道怎么在朝中安插自己党羽，如果连御史台都成了他的人，那朝堂还有公正可言？

    那是弹劾百官、肃清朝纲的监察大人，即使是知州等封疆大吏也得对御史台客客气气；仔细想想她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除了苏袤所说的原因，她师承公孙舆，也名正言顺，上位得理所当然。

    如果她真是苏袤的人，那以后苏家就真正能在朝中呼风唤雨、无人敢搦其锋。

    苏袤的野心太大了……

    苏袤留李芙用了中饭，就赶紧赶她走。李芙一边演戏，要走不走的，在二门要出去前，又突然回头，假装不经意小声问：“对了，经霜哥哥，乔方不是守边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袤道：“那厮军功太大，不好收拾；是太子说动陛下，让他回京享几年清闲，到时候再打发他去守陜北，换人驻白玉城。”

    至于换谁？看谁上任，就知道谁是太子人马，或说是苏家人马，李芙聪明没再问下去。

    李芙坐在马车里，心里不断盘算着，回了太学，见水都退了，她回了房直接躺床睡觉。

    韩战一走，李芙想找人靠着都没办法，当下浑身不舒服，怎么躺都不对。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和韩战分开，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想得不行！即使韩战本身也不多话，可有他在身边，就觉得安心。

    她又躺不下去了，走到门外，想也不想就喊：“韩战──”

    灵犀忙走过来：“大小姐，韩总管回山庄了。”

    李芙一愣，怎么又喊了他的名字，叹了口气：“帮我泡杯香片就好，我在廊下坐一会儿。”

    朱焕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大小姐吃点果脯。”

    李芙百无聊赖拿起一颗果脯：“你倒是清闲，一脸云淡风清。”

    朱焕笑：“那是我一个人，而大小姐心里惦记韩总管，才会这样焦躁。”

    “也是。”李芙觑着朱焕：“你倒是体悟极深。”

    “记得我娘刚过世的时候，我爹也是这样，甚至像个游魂，什么都不想做。”

    “那我渣爹怎么我娘去世了，立刻就迎小三入府？”

    朱焕：……

    李芙笑了出来：“和你开玩笑的。你爹娘是恩爱夫妻，自然心是连在一块的。”

    而她的心，是和韩战连在一块的。

    雨又开始下，李芙心里闷得慌；她想知道家里消息，可恨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让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眼前烟雨让她彷佛窥见了江南的连场大雨和汪洋，几个书生加入他们，说着朝廷还在争论，今年要拨多少粮食赈灾，却迟迟不批下。

    “都夏天了，今年江南的收成可能要成泡影，入冬的时候，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李芙颦着眉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李芙按照时辰，依约来到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