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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朵摇了摇头,轻轻地、却无比坚决地说道:“我不怕!就算你手断了、眼睛瞎了,再也看不见我,不能跟我说一句话,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哪怕你只能活一天,我也要做一天你的妻子。” 说了这句话,她那世上最美丽的脸庞上,滑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屈方宁低了低头,眼眶也似乎有些红了。 阿斯尔也转怒为笑,捋须道:“好小子,你让我收回成命,其实是为我的女儿终身着想。如此情义儿郎,却让我去哪里再找一个?”拍案而起,一叠声叫人送雁血酒上来。雁血酒是北草原婚嫁之时男女双方文定之酒,取的是大雁成双成对之意。看他这个意思,简直是要当场拦门接亲、送女入帐了! 幸而那其居长老急中生智,当场假作昏厥,口吐白沫。他是千叶首席礼官,身份殊异,自不能等闲视之。柳狐也不戳破,只笑道:“贵客远来辛苦,便请往驿馆下榻。明日一早,我们再来迎接。” 屈方宁也在千叶礼官示意下随大军离去。走出几步,只听阿帕在身后叫了声“小军官”,旋即快步赶来,将手中那盆牡丹向他一递,故意大声道:“送给你!我们公主说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她都永永远远等着你。” 屈方宁只得道谢接过。直到一二里之外,还看见乌兰朵公主衣袂飘飘,痴痴守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 千叶众高官将领前脚刚到驿馆,立即紧锣密鼓开始商议。驿馆白色圆顶的大帐被严严实实守卫起来,不许人看到一星半点。在场之人团团围坐,必王子满面通红,连连跳脚,痛斥屈方宁以下犯上,竟敢对公主伸出黑手;那其居长老从担架上爬起,对阿斯尔不听劝告、执意赐婚之举,也是满腹狐疑。也有稳重长者劝说以大局为重,屈队长既是御剑将军之子,替王子联姻,也是一样。必王子怒不可遏,连道:“狗屁,狗屁!”但事关国计,“狗屁”二字断断不能服众。只有御剑自进门起始终一语不发,屈方宁也一直沉默不语。郭兀良见二人之间颇不寻常,迟疑一刻,向屈方宁道:“方宁,你自己的意思呢?” 必王子嘶声叫道:“你问他的意思!他算个什么东西?以前给屈林当男宠的时候,那逆贼还……” 郭兀良喝止道:“阿必!屈队长还救过你的命!你如此造谣诽谤,于心何忍?” 必王子一怔之下,仍叫了起来:“我怎么造谣诽谤了?屈林亲口跟我们说的,阿古拉他们都听见了!”话虽如此,想到阿斯尔心意已决,公主芳心可可,这猪狗般卑贱的奴隶,说不定真能入了女神的帐门。一时气得急了,发狠道:“大不了我这条命还给他,也就是了!” 郭兀良歉然道:“方宁,阿必他也是情急失言,你……不要见怪。” 屈方宁不置可否地一笑,忽道:“我想跟御剑将军单独说几句话。” 郭兀良向无动于衷的御剑一瞥,客气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点头示意,诸人顿时走得干干净净,帐中只余御剑与屈方宁二人相对。 气氛沉默窒息,两人都看着地下彩色的半旧齿纹出神。许久,屈方宁率先开口:“我没有与柳狐将军串通。” 御剑姿势目光丝毫未变,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屈方宁道:“柳狐将军的确曾笼络过我,说阿斯尔不喜必王子为人,不愿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无能的君主。他又说你威名赫赫、功高盖主,安代王对你早就十分忌惮,只是见你身后无嗣,不足为惧云云。我是你身边得力干将,又与你有父子之名,如将公主下嫁于我,必能引起安代王猜忌,最终引起千叶大乱。” 御剑缓缓道:“我原知他有如此打算。”声音沉闷瓮响,如从炼狱中发出。 屈方宁点一点头,道:“是啊。与老狐狸谋皮,真心不容易。我原想等他对我放心、迎娶公主之后,从鬼军中抽身而出,脱离军籍,卸甲为平民。只要我与你再无利害关系,他的全盘打算便落了空。阿斯尔如能改变心意,再好不过。只是殿下今日如此……,只怕他们更加有恃无恐,也未可知。” 御剑终于抬起目光,将他整个人看在眼里:“嗯,让他们的金枝玉叶,最后嫁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游民。难为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多谢你。” 屈方宁身子一动,抬起眼来,与他对视。良久,自嘲般一笑:“将军,你想让我怎么样呢?我已经二十岁了。” 御剑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他想到自己曾对他说,要给他亲手挑选一门亲事,找一个听话的、脾气好的、会洗衣裳的女孩子。想到他在自己身下带着喘息的笑声,想起自己嘲笑他,这么yin荡娇气,没有办法娶妻生子。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宁宁还很年轻,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一点阴霾也没有。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宁宁也到了必须要离开自己,去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身边的时候了。这其中虽然有很多波折,但他想让他与自己,在同一首长歌中被人传颂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变过。他的人生,自己不能再霸占下去了。即使硬要霸占,也霸占不住。把他锁起来,他割断腿也是要逃走的。 但明明知道是没有用的,这一切都令人不快。宁宁身边的女人也好,要离开自己的事实也好,都让人抑制不住地暴怒。 最好是怎么样呢?最好宁宁永远都长不大,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在自己怀里依靠着,让自己替他遮风挡雨,将世上一切烦扰都隔绝在外。 一念及此,他竟是莫名地笑了笑。谁能永远十六岁呢?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诞了。 只听屈方宁沙沙的声音从对面响起:“将军,我不是非要娶什么人的。曾有那么一个时候,我也想过永远呆在你的身边,做你手心里飞不出去的小云雀儿。可你趁我还在做梦的工夫,一转手就把我送出去了。那时候我真是恨死你啦!将军,在情人之前,你一直是我憧憬仰望的英雄,是我从不宣之于口的梦。可是你……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眼色也没给我,就这么将它打碎了。后来你跟我说了许多,我也明白了你的大义,只是我心里已经害怕了,再也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了。那时候我就想,大概咱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罢!” 御剑心中有个声音嘶喊道:“适合的!怎么会不适合?”喉咙却如被棉絮团团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屈方宁说到此处,声音也哽咽起来:“也是我心性不坚,你一开口,我就乖乖地回你身边去了。只是我心里迷惘得很,有时跟你上床的时候,会想:要是你从没跟我说甚么情啊爱的,只是身体上的交缠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