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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再笑出来了。 程奉沉默不语,默认或是其他什么,对沈崇仪来说,都无关紧要了。今夜之祸,只有一次,他也承受不了,何况再添一笔边关失守。 “为什么?”逼不得已,还是要问出这句话来,他不知此刻眼神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黯淡,他只知道,从一开始,从那些弥漫着风沙味道的信件开始,就没有过真实。 “你为蛮族效力?为什么,你不是汉人吗?” 程奉平静地看着他,“我为天效力。” 荀未苦等不来的天庭特派助手,晏离口中的第三人,真正将图纸xiele个底朝天的人,都是他。 当日在玉宇琼楼,荀未出门透气一去不回,沈崇仪下去找人,他与晏离独处,一眼识破对方身份,而晏离却对此毫无知觉,直到前几日从京中瞬行至千里之外的边关送图纸时,才被他查出端倪。 手掌神谕,无所顾忌,这才是天帝命他下来相助的原因。 程奉这句话是实话,正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按沈崇仪的理解,程奉大概是在说殷氏当亡,他只是顺天而行罢了。 沈崇仪恍惚地点点头,“你竟然这样想……” 他还想说,你竟然这样卑劣无耻,竟然这样鼠目寸光,竟然这样……冷酷无情。可是到头来,一句也没有说出口,或许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学不会当人之面谩骂,又或许是,根本失去了这个必要。 他白衣单薄地在风中瑟瑟发抖,面上却死灰一般。 程奉想起来,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套着宽大的朝服,伸出一截腕子抱着怀里一打保存完好的信纸,紧张又热切地做出接见后生的模样,当日雪落之前,阳光甚好,天高而蓝,他在世时间不长,却也从未再见过眼睛如那般清亮的人。 而现在,那里面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单单只救我一人,”沈崇仪颤着声音道,“为什么?” 程奉心想,这问题挺笨,我想救你,就救了,为何要问我为什么,我又怎知为什么。 神不动念,可若心有所想,随意变换凡人寿命又如何呢?于他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程奉道,“我想,所以救了。” 想即实现,实现即现实。 沈崇仪蓦然抬起眼来,依旧是黑沉沉一片,可是露出些许迷茫。 他会怎么想呢,是面前这人在为过去的情谊辩解吗?他是想说,在欺瞒中,也曾有过片刻真心? 皇宫的方向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一支烽火哨冲天而起,在天空炸成一片雪亮,沈崇仪这抬头一眼恰映在光芒中,哨光照亮了护城河下的碎冰流水,却未进入他眼瞳分毫。 他知道,这是失守的象征。程奉那般笃定说的结局,果然要实现了。 远在战火与喧嚣之外,镜仙在一片寂静中端坐,他闭目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你救不了他,。” 程奉道,“我救得了。” 镜仙微微讶异,睁眼道,“啊,被你听到了。” 程奉重复道,“我救得了,我已经救了。” 镜仙笑而不语。 “结束了,”程奉看了看京城方向,“沈崇仪,离开这里,回家去。” 沈崇仪不知道他之前在对谁说话,也没有留心,他愣愣看着京中大火渐熄,喧嚣慢慢平定,甚至,天边开始隐隐显现出淡白的光华——黎明要到来了。 结束了……没有了……一切。 “知道了。” 沈崇仪点点头,似乎果然认同了他的意见一样,收回搁在桥上冻僵的手指,艰难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屑,直到稍微能看得过去点,才踉跄地站直了。然后,郑重其事地撩起衣摆,朝着皇宫方向又跪了下去。 “臣无能。”他深深伏首道,额头抵在青砖上,寒气逼人,面色也是苍白如纸。 程奉不明白,但他什么也没说,耐心等着,直到那人再次站起来,神色平静地将目光投过来。 “多谢你相救,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吧。” 接着,他不再多说一句话,连道别也没有,转过身,慢吞吞地沿着桥边走下去。 程奉问,“你回家吗?” “嗯,”沈崇仪道,“我回家。” 程奉在原地站了片刻,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要和那人一起,转过身时,他忽然想起,凡人似乎管这个,叫做分道扬镳。 走出没几步路,却忽然听背后噗通一声,夹杂着碎冰咔啦的响动,他蓦然回过头,哪里还有那个白色的背影。 淡淡的天光下,桥上空空荡荡,仿佛那个身影从来没有出现过。 用不着过去查看,他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能看到,当时白衣在空中飘起的样子,像是平添羽翼。但他终究还是不能理解。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地下,无论是连阙与荀未,还是沈崇仪。 “我说了,连城,”镜仙轻叹道,“你救不了他。” 杀天下人而救一人,这不是神的公允,这也不是人间的法则。 “宫中失守了。”晏离忽然道。 他看着面前的荀未,不顾他惊讶的表情,淡淡问道,“还没想好吗?” 荀未道,“怎么会,殷长煊不是已经……” “他守不了的,你应该知道。”晏离道,“对手从来不是凡人,今日要亡殷氏的也不是起义军。” 如果背后是天意,又何容凡人置喙。 “你以为皇帝在雁远城又如何呢?那里也守不住了。” 荀未听到这里硬生生忍住了脱口的询问。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那边虽不知情况如何,却也的确是不太可能守住。 果真是山穷水尽了吗? “还是决定不了?”晏离握紧手里的灵石,轻描淡写道,“那就再告诉你一事,就刚才—— “沈崇仪死了。” 第36章 因果(五) 荀未觉得自己仿佛听清了,却又并没有理解,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凑在一起却像个拗口的字谜,没有前因后果,一头陷在断章里,猜得自己心惊rou跳,脑中嗡嗡作响。 “你胡说!他阳寿未尽,之前还好好的……” 荀未说到这里,自己住了口,受不了似的闭了闭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好像喘气很艰难一样。 他现在的状况的确不好,更不好的是,他意识到那是已经发生的现实,这也不是什么显而易见的谜语,或是担惊受怕很久的梦境。 所有的一切,他知道早就要发生的一切,正在眼前不急不缓地成为现实。 “我曾看过他的命格,”晏离道,“沈崇仪这人,早慧,也早夭,命理淡薄,终年只有二十四岁,死于城破夜,是自尽。” “你少胡说八道,”荀未睁开眼睛,“凭什么,你说他二十四岁死他就得死?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