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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剩下的,都是些老实丫鬟,现在家中正是多事之秋,方霏便将所有的人都指派出去供陆思琪使唤了,留在绿玉轩伺候的人,屈指可数,不过倒也显得清静。 陈誉踏着地上的白霜进了屋中,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从窗户中洒进来的大半月光,地上拽出长长的影子,将摇摇椅里躺着的方霏笼罩得严严实实。 方霏阖着眼,明明陌生的男子气息就在身侧,却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像是醉卧花间的少女,安静祥和。 陈誉眸中的眼神很复杂,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后,忽然勾唇一笑,兀然蹲下身子,一手靠在摇摇椅的边缘,一手托着下巴,轻轻地喊了一声:“阿霏。” 他高大的身子一离开,月光便再次从窗户中洒进屋里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尽管很微弱。方霏却还是感觉到了不适,眼角抽抽几下,徐徐睁开眼来,入目的,是陈誉刀削斧凿般精工雕刻而成的侧脸,从眉峰到鼻尖,再到下巴。每一处都完美得恰到好处。俊美无俦。 见她睁眼,陈誉弯起唇角,魅惑一笑。倾倒众生,声音甜得像是快要化开的蜜:“阿霏,跟我走吧,离开这个囚笼。你还年轻,不该被它困住。将韶华都浪费在这里。” 方霏半眯着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温柔的眉眼,眸心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转瞬即逝。怔怔地愣了一刻,面上终究是展露出盈盈笑意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傻傻地问道:“去哪里?” 陈誉笑了笑。拾起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举到下巴的地方,朝手心里哈了口温热气息,坚定地道:“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陪着你。” 方霏眨巴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似的盯着他看,很天真地问道:“真的?” “真的。”陈誉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抚上她白皙柔嫩的面颊,认真地道:“我不回京城了,陪着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岭南,漠北,西域,再或者,你想出海去也行,我陪着你。” 他说得太真诚,方霏几乎要被他感动到了,眼里隐隐有了泪意,心头却苦得像是吞下一整块黄连似的,苦得不能再苦了,唇角翕动了好几次,才哽咽着道:“好啊,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像牢房一样的地方了,自从住进这里,我没有一天开心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陈誉捉住她葱白的手指,递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印上一吻,低声道:“现在赵家正是多事之秋,没人能留意到你,明天子时,我在渡口等你,我们从连夜出发,沿江而下,去看看海的那一头到底是什么风景。” 那样的期许,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很幸福。 方霏心里头越发的酸楚,面上却努力的笑着,重重地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好了。” 他身后有着整个陈国公府,还有边塞的十余万军队,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方霏却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他规划出来的美好未来,只是她骗过了自己的脑袋,却骗不过自己苦涩的那颗心。 陈誉的眼神太温柔,前所未有的,孩子气的拉起方霏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笑道:“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我等你。” “好……”方霏努力地笑着,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珠泪连连,一颗一颗的夺眶而出,滑过苍白的腮边,一滴又一滴,落在陈誉的手上。 “傻瓜,怎么还真哭上了?”陈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忙拿衣袖去为她拭泪。 那泪却越擦越多,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像是要把她两辈子的委屈都用这这方式发泄出来,方霏阖上眼睑,整个身子颤抖不已,下一刻,却猛然一头扎进他怀中,湿冷的唇准确地覆上他刚毅下巴上的薄唇…… 陈誉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愣了三秒后,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直接将她单薄的身子托了起来,完全占领了主动权,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前方或许会是一个挖好的坑正等着她去跳,但人生已经如此,再坏又还能坏到哪里去?是陷阱也好,不是也罢,她都想顺着自己的行心意,最后再放纵自己一回。 自从方洛消失后,方霏与方耿间的联络便有些不方便,如今没了人从中传信,想见方耿一面,只能是亲自去方家镇跑一趟。 幸好如今家中的人都忙着在前院磕头行孝,没人会盯着后院,再加上如今家里当家的人是陆思琪,没了老祖宗照拂的方霏已经完全失势,没人会去留意她一天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儿,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多多观察一下大少奶奶的喜好来得有用。 周mama被叫去前院帮忙了,方霏独自一人离开了赵家,从赵家镇出来后又去了渡口,横渡洛河,到了方家镇。 方耿这几日忙着盘点账目,并不曾离开镇上,见了方霏上门来,不由得微怔,方霏身上穿着一整套的翠绿短打,丫鬟款式的衣裳,头上包着头巾,裹住满头青丝,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媳妇出门买菜来了。 方霏极少会直接上铺子里来找他,每次一上门,必然是有了要紧的事,方耿起身走到店门前,往她身后的街道上巡视了一眼,见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招呼她到后院去说话。 听她道明来意后,方耿久久无语,半响后,才道:“大姑娘,你真的决定了?” “是。”方霏郑重地点头,“我认真的想过,如今老祖宗没了,我这辈子是离不开赵家了,与其把青春都葬送在那高墙深院,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博一次,即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大姑娘,你想过没有,此事若是稍微出现一点差池,你的命可就没了!”方耿焦虑地劝道,虽说留在赵家孤独终老太过凄惨,但无论如何,也总比丢了命来得好! “不行,我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方耿斩钉截铁地拒绝,方家只剩下方霏姐弟二人了,他绝不能再让方霏出事。 若连方家的后人都保不住的话,那他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已故的方家老太爷?不管是方霏,还是方裴,他都不会同意让姐弟二人拿生命去冒险。 “耿叔,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是生是死,全交托在你手上,若天不垂怜,那也是我命该如此,绝不会怪任何一人。”方霏定定地望着方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出来得太久,赵家人发现起疑就不好了,耿叔,你多多保重,我该回去了。”